徐霞客对提升旅游文化素质的
姚秉忠
我是学地质的，青年时期的美好时光，都是在云南省野外地质队度过的。大部分时间里，工作、学习、生活在深山老林，虽然环境非常艰苦，但我们有火一般的热情，为祖国找寻着地下宝藏。同时，我们也享受着 “旅游”般的浪漫生活：林中禽鸟为我们报告黎明，汩汩小溪为我们欢唱胜利。风雨无阻攀上层层山峰，忍饥耐渴徉徜于沟壑阡陌，欣赏着风曳杜鹃山花馥，雨过彩虹香菌生的大千世界。（后来才知道，我们的脚步，正踏在数百年前徐霞客西南遐征的脚印上）那种大自然怀抱着我们，恩赐给我们的艳丽、绿色、率真的原生态，以及返朴归真、天人合一的情趣，至今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后来，我奉调到部机关工作，其间，曾经阴差阳错地受命创建地矿部大地旅行社（已改名山水旅行社），当了两年多总经理。对旅游业一窍不通的我，一开始想得很简单，不就是我组识你去玩，你化钱我赚利润嘛，可还没开张就碰到不少问题，只好去买一大堆书来现学现用，边用边学，什么《旅游学》、《旅游营销学》、《旅游社会学》、《导游艺术学》……虽说囫囵吞枣、一知半解，但也在行业实践中逐渐隐约感知，旅游买卖的外壳中包含着非常丰富的内容，旅游工作本质上是一种文化工作，要搞好旅游业，说到底，是如何继承、发展、创新旅游文化。随着自己调离旅游岗位，这种朦胧的认识，沉入到了脑海的深处。不过，以上这些经历毕竟使我开拓了喜欢旅游、享受旅游、思考旅游的心路。
那么什么是旅游文化？到底包括哪些基本内容？我的认识还是处在一个懵懂的阶段，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不可能的。撰写本文仅仅为了求教于方家，使自己增长一点这方面的知识罢了。“旅游文化”是人类大文化中的围绕旅游所形成的一种特殊的文化形态，而且其内涵、外延相当广阔和复杂，《旅游学》等旅游文化中一些最基本的理论基础，无不渗透到与旅游有关的游、行、吃、购、娱各个方面，无不与地理学、社会学、民族学、民俗学、考古学、生态学、植物学、美学等学科互为交融。我看了一些资料，学者们各说纷纭，尚未有统一的特别权威性的定义，比较倾向于认为旅游文化是由旅游主体（旅游者）、旅游客体（旅游资源）、旅游媒介（旅游业界）三者之间相互作用产生的一种特殊文化，是与旅游有关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
作为旅游者，虽然参加旅游的目的各异，不外乎是通过观光，满足自己的情趣需求和文化需求，通过旅游，使工作压力得到释放，疲惫身心得到恢复。双休日或长假期间，与家人、朋友一起到博物馆、展览厅看一看，获取好多知识和信息；到革命圣地走一走，缅怀了先烈，启迪了心灵；到风景名胜游一游，领略山河壮美，感悟盎然情趣。作为旅游业者，一方面，总是希望有更多的游客参加他的组团，在提高服务质量，满足旅客基本要求的同时，取得更多的利润；另一面，充分挖掘现有景点的潜力，开拓新的旅游路线和新的旅游产品，满足旅游者日益增长的需求。作为旅游客体，不管是物质的还是非物质的，有形的还是无形的，只要我们用心去听，它们都在告诉我们，这是大自然赐于人类的宝贵财富，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优秀文化遗产，你可以尽情地欣赏和索取，你可以开发，但你必须保护好它们。
存在于旅游文化这个统一体中的三者，它们互为条件、互相促进、彼此制约，虽然构成三对矛盾，如果解决的好，和谐相处，良性互动，肯定能够促进旅游文化的提升，促进旅游业的蓬勃发展。改革开放以来旅游业的发展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然而现实中还存在着许多问题，往往令人惋惜、沮丧、嗔怒，甚至矛盾激化到大动干戈。作为旅游者，我曾若干次亲身经历和目睹这类现象。旅游者总是希望价目合理游有所值，可是一涨再涨的奇高门票、无休止的购物、令人生畏的导游……旅游者非但得不到旅游的欢愉，反而惹了一肚子气。而旅行社为了竞争，有的盲目推出低价团，再用强制购物收取商店回扣、降低服务标准来弥补亏损，有的则违规扩张，允许三五成群者挂靠经营，只考虑收管理费，不问成员素质，不作有效监管，这样能达到高质量服务标准吗？更不用说遇到冒牌的和地下的旅行社了。至于旅游资源的过度利用、过度开发、人为破坏，黄、赌、毒的恣意渗透，也是层出不穷。前一段时间，国内外媒体连续报导了我国旅游方面的，一些令人感到羞愧和愤慨的新闻：一是为争抢上阿里山的小火车，来自大陆旅游团之间发生斗殴；二是在澳门，由于一辽宁游客发泄不满而打伤澳门导游，引起百多名澳门导游围堵抗议，最后不得不出动警方来解决；三是香港某导游屡次带团购物，大陆游客不满，导游非但不改正，反而漫骂、甩团，引发游客集体抗议；四是大陆游客在多个国家因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衣着不整、随地吐痰、乱扔废物、刻画景物等被外国人耻笑、罚款。而在国内景区，这些行为更是常见，虽说发生在少数人身上，如果不教育、不提高、不制止，被人们习以为常，被大家“善意”的理解和习惯，那么好转的旅游文化文明，必然会被慢慢“复古”。
如何提升旅游者的文化素质？这是一个难说清难回答的问题。我认为这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在国家层面、各级旅游管理部门层面、旅游从业者层面、广大旅游者层面，通过各种宣传教育的途径，采取有效的方式方法，坚持不懈进行正反两面的教育，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范，并且还有赖于全社会全体公民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不断提高，才能逐步得到解决。在现阶段，通过学习、弘扬徐霞客这样的历史文化名人的事迹和精神，来提高旅游文化品位，不失为有其历史必然性和时代可行性。
其一：徐霞客和《徐霞客游记》已经在人们心中有较高的知名度。
自与他同时代起，对他和他的《游记》就有“千古奇人”“千古奇书”的美誉，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竺可桢、丁文江等一代大师从科学成就角度评述《游记》以来，直至现今，《游记》被赞为我国明末的“百科全书”；上世纪90年代起，徐霞客在徐学界、旅游界又被尊为“游圣”。徐霞客其人其书在国内外的影响越来越大。不少地方纷纷打起了“霞客牌”，徐霞客游历考察经过的路线开辟成新的旅游线路，推出“重走霞客路”等旅游新项目，特别受到年轻人、“驴友”们的青睐。据我所知，各地徐霞客研究会也常组织会员“重走霞客路”，象当年丁文江先生对照着《游记》进行地质踏勘那样，沿着徐霞客的足迹，体验徐霞客的精神，考察大地沧桑变迁，为当地经济开发谋计献策。又如去年讨论和投票推荐“中国旅游日”日期，有几百万人参加新浪网、人民网投票，其中与徐霞客和《游记》有关的3·29（徐霞客首游太湖）和5·19（《游记》开篇日）两个候选日期，得票率接近99%，其它8个候选日期只得了3万票左右。而且，这8个候选日期中有毛泽东主席的诞生日、邓小平同志考察黄山谈发展旅游业的纪念日。徐霞客和《游记》在人们心目中的知名度、认可度，可见一斑了。通过宣传、弘扬、学习徐霞客精神，来提升旅游文化素质，完全是可行的、有效的。
其二：徐霞客这个极具文化品位的伟大旅行家，确实有许多值得当代旅游从业者，广大旅游者学习的品质和精神。
他一介布衣，能够“驰骛数万里，踯躅三十年”、“以躯命游”、“以性灵游”，走遍当时大明朝有效管辖的，相当现在21（19？）个省市自治区地方，游览考察并记录了60多种地貌类型、1200多座山峰、500多个洞穴。他只有一僧一仆陪伴，怀着青山处处埋忠骨的气概，不怕艰难险阻，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他爬山总是望险而趋，必登群峰之巅；他探洞一定觅奥而逐，务达幽穴之邃。为了勘明某种自然现象、厘正方志舆图偏误，他经常冒着葬身悬崖的危险，忍饥耐渴露宿荒箐。且不道徐霞客留给我们的精神启迪，就与旅游有关景点而言，有人统计过，徐霞客曾经游历并赞美过的地方，至少有150多处成为国家不同级别的旅游风景区，单就国务院颁布的第一批44个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地中，有25处留有徐霞客的足迹。还有不少徐霞客走过的地方，成了开发旅游的新亮点。
徐霞客把游历、考察作为自己的毕生事业，而且每游必记，赋予旅游以“文化”，这是徐霞客旅游的一个鲜明特点。《游记》历时之久，记录之长、记录之多、记录之精无与论比。恐怕《马可·波罗游记》也为之逊色。至少马可·波罗游记许多内容是道听途说来的，不像徐霞客这样是亲为亲历的结果。当然徐霞客旅游的这种特点也不是天生的，开始也是为融情山水美景，畅享人生欢愉，后来慢慢地把自然审读与科学考察结合起来，再后来尤其西南遐征阶段，他已经把就科学考察作为重点，他就是为了搞清楚中华大地龙脉的趋向，就是为了搞清楚盘江、长江之源头。为此，他不怕山高路险，不顾伤痛疾病，甚至甘冒战乱杀身之虞，硬是在滇东、滇西的穷山恶水之间转了个遍，最终完成世人瞩目的“两江考”和“江源考”。
当然，我们不可能强求大家都成为徐霞客，但是在观光休闲之时，赋予旅游更多的文化内涵，实在是提高旅游品质和境界的必然趋势。不管旅游从业者，还是广大旅游者，都应该向徐霞客学习，把此作为旅游业发展的重要措施。从业界来说，在传统的观光旅游外，多开发一些知识含量较高的特色旅游产品，如科技旅游、红色旅游、工业旅游、农业旅游、健身旅游等。此外，好多导游词，要认真修改，少点杜撰佚事传闻，多讲点历史真实经典，剔除些鬼魅魍魉、象牛象猴小儿科，增加些唯物科学、自然造景真道理，让旅游者在旅游中获得更多的知识，得到更多的享受。
其三：徐霞客考察自然、亲近自然、热爱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游记》作为一部系统考察和描述自然的经典，作为“一部以生态为底色的中华人文经典”（艾若老语），对提升旅游文化素质特别有教育意义，今天仍可借鉴。
著名徐学专家朱惠荣先生也曾评价说：“徐霞客既是游人，也是这些风景的主人。他关心祖国大好河山的建设，对很多旅游胜地提出了开发、修建、使用、保护的方案。”“他反对湮没历史遗迹的做法，认为智者应‘追远而创其祠’，愚者才‘最新而掩其迹’，新建屋舍应保护文物古迹，突出历史特点。”“他提出要尽量保持名山面目，风景区建设应该借景而不能掩景。”“不能把风景区糟蹋为牛宫马栈，臭秽不堪，呼吁司道严禁。”①当今旅游返朴归真面向自然，是一种必然趋势，越来越多的人们将接触大自然，但是如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尖锐问题。旅游业对自然景区的过度开发已经成为一种公害，例如某名山核心景区内突现幢幢别墅；某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景点，酒店、商厦如雨后春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复查发现后要求立即拆除，否则将从名录中剔除……笔者曾经去过泸沽湖，站在湖边远眺，兰天白云下湖光山色美得令人啧啧称绝，保持至今的母系社会神秘习俗引人入胜，粼粼波光中，如叶小舟上摩梭姑娘悠扬的情歌，撩得游客们如痴如醉。可是我的背后不到十步之远，一排排已经接待旅游者的或者还在在建院落，毫不例外的排水明沟中，都在向湖里流淌生活废水，自然形成的有些泥泞的“街道”上有很多垃圾，十年二十年后泸沽湖将会怎么样？旅游者对生态的影响甚至有意无意的损毁、破坏，也是屡见不鲜。由于个人文化、修养、道德参差不一，果然大多数旅游者比较注意文明游览，但在名胜景点公园内，大庭广众之下，某男攀踏文物留照，某女采摘鲜花自妆，食品包装物信手丢，口香糖随意吐，仍然比比皆见。
我们国家目前还是生态环境恶化比较严重的国家之一，尤其在工业化城市化的转型期，必须十分强调保护生态环境。近年来，通过加强宣传、立法和治理，有了一定好转，但仍然任重道远。因此，全社会一定要广泛深入系统地进行生态环境保护的再教育。对于广大旅游从业者和旅游者，应当向徐霞客这位伟大的旅行家学习，自觉地牢固地树立科学发展观、文明观、生态观，不断提高旅游文化素质，促进旅游业健康发展、快速发展、持续发展。
注释：
①朱惠荣《徐霞客游记校注》1985年6月第1版前言第4页
②笔者在构思本文前，曾阅读过冯乃康、陈辽、朱惠荣、艾若、刘德谦等许多专家学者有关旅游文化方面的论著，受到很多启发，一并表示谢意。
（作者系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