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武塘书稿》的探讨
徐振庆
今年五月，湮没四百年之久的徐霞客行书手迹惊现上海某展览馆。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行书真迹，为台湾某艺术文教基金会所收藏。手迹的现身，为《徐霞客游记》（以下称《游记》）和徐学研究提供了宝贵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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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缘故，退休以后的每次外出旅游，总想循着先贤的足迹，亲身体验三个多世纪前伟人建功立业的艰辛，领略先贤攻坚克难，为了成就事业，将生命置之度外的大无畏精神。2006年6月，中央电视四台在霞客故里拍摄的电视纪录片《寻找失落的游记》，每段场景时不时地萦绕在脑海，每每回看都激发了我对祖国大好河山的无限向往。近两年，我游历了云南丽江、大理、鸡足山，桂林阳朔，北京和天津蓟县的盘山，对先祖游记中提及的地方，我总梦想着有什么新的发现，沿途细心留意与《游记》及与徐学研究有关的点滴资料和文献。
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年五一节的中午，一个急促的电话给了我万般的惊喜：得悉新闻媒体报道某展览机构展出徐霞客的书稿。我立刻想起先祖的游记及诗篇书稿手迹，在已往的战乱和一场火劫中几乎全部毁失，不管现时书稿的真与伪都事关重大。于是我放下了手上的所有的事，不断地回看电视，弄清了展出的具体地址，惟恐展会撤展，下午三时就心急火燎地赶往铜仁路92号，此处是由上海敬华文化艺术发展有限公司与台湾某艺术文教基金会联合举办的书画艺术展览会，主要展出明万历年间名人、贤士的书画作品。展览大厅一至三楼，展出的作品数百幅。我在首层大厅的西边找到了先贤的《武塘书稿》，伫立凝神，注目许久，一睹《书稿》的风采。
当晚，将上述信息及时向江阴市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唐汉章先生作了通报，并于五月十三日上午，与江阴市“徐研会”唐汉章先生等一行三人相会在书画艺术展览馆。
（二）
徐霞客的《武塘书稿》手迹（以下称《书稿》），通高43.5厘米，宽24.5厘米，用行书体书写。正文是一首五言律诗：“霖雨徧园墅，秋风静阓阛。不留车马迹，独见水云湾。皎皎日月出，峨峨松石间。楼台在霞表，朝雀未能攀。”跋的短文是：“舫次武塘，有园曰和南咏之，书之问道轩中，时万历癸丑五月乙酉，是日有五色瑞云见于南方并记及之。”具名：江阴振之。左下方依次钤印弘祖、徐霞客、静逸盫三方。《书稿》描绘了：连着下大雨，雨过天晴，武塘游览园区、街市行人稀少，山水相映，日月争辉的场景，并记述了书写的时间、地点和当时先贤喜悦的心情。
（三）
书稿的发掘是《游记》和徐学研究史料的重大发现。这不仅充实了《游记》的内容，也为研究徐霞客的文学、书法艺术提供了极为宝贵的资料。
新发现的《书稿》，明白无误的表明：癸丑（1613年）五月乙酉（即二十二日）霞客乘船到达武塘，并留下了他的行书诗篇真迹。那么，武塘究竟是何地？
为了查证“武塘”地名，去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查阅了《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和《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均无着落。后另辟蹊径，在其它史料中查阅得悉：古时“武塘”地名可能与现在的嘉善县有一定的关联。
于是，去上海市图书馆查阅《嘉善县志》和《魏塘镇志》。其中：明章士雅修的（万历）《重修嘉善县志》和明倪玑修的《嘉善县志》作为古籍“善本”因梅雨季节停止借阅。
查阅了由嘉善县志编纂委员会编写，1995年4月三联书店上海分店出版的《嘉善县志》，第45页（第一编 建置区划）记载：“魏塘镇，一名武塘，宋置有巡检司，元设酒务、税务。明洪武三年（1370）改务为税课局、罢酒务。宣德五年置县时定为县治。”第62页（第二编第一章县城）记载：“明宣德五年（1430）析置嘉善县时，定治于魏塘镇。”
另据《魏塘镇志》（1996年3月，由魏塘镇人民政府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第1页概述记载：“魏塘位于浙江北部，处杭嘉湖水乡地区，属亚热带季风区，是嘉善县人民政府所在地。魏塘镇历史悠久，相传宋时有大姓魏武居此，聚商成市而名魏塘，又称武塘。宋设巡司，元增设酒务、税务，明宣德五年（1430年）设置嘉善县，建治于魏塘镇。”“沦陷时改为魏塘、武塘两镇，抗战胜利后复为魏塘镇。”
据上所述，古时的武塘，即魏塘，就是现在地处上海与浙江交界处的嘉善。
那么，这是一次单独的出游，还是附属于已有记载游程之中的某一未知地？
从出游的时间、地点、路线考量，与先贤第三次出游基本吻合。二者属同一年份，时间仅相差一个月。行程也属同一方向、路线。第三次出游时间是1613年春，先由水路到杭州，经萧山到绍兴访族兄仲昭，再至宁波，普陀山（无日记），再经宁海到天台山（三月三十日到四月初八有日记）、雁荡山（四月初十至十五有日记）。这是存世最早的二篇游记。
在雁荡山的最后一天日记里，霞客这样写道：“十五日寺后觅方竹数握，细如枝；林中新条，大可径寸，柔不中杖；老柯斩伐殆尽矣！遂从岐度四十九盘，一路遵海而南，逾窑岙岭，往乐清。”
霞客自表十五日去向是乐清。那么，究竟以后去了哪里？上海版《游记》首席整理者，华东师范大学教授褚绍唐先生对徐霞客游雁荡山后的行程路线曾作过分析，认为：“曾经乐清、青田、缙云等地，此后可能经金华、兰溪，由钱塘江乘舟返杭。”按照褚绍唐先生上述的行程路线分析，至杭州后，途经嘉善返回家乡的可能性最大，这在行程的时间上也基本符合。从行程时间上考量，基本上可以排除先贤从家乡出发，单独出游嘉善的可能性。
当然，“武塘”是否就是嘉善的魏塘，还是另有别处？特别是返程的路线，资料甚少，有的仅仅是分析猜测，有待于徐学专家、学者、爱好者的进一步考证。
先贤为何选中游览考察嘉善、魏塘（武塘）？笔者认为理由三条：
一是自然风光优美，人文景观荟萃。远处山峦叠翠，郁郁葱葱；近处水网交错，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相映争辉。据《县志》《镇志》记载，城内有多处名胜古迹：三国吴时所建阿育王塔；明代钱士升所建东园（“息园”）；瓶山位于城内南门，宋时在此设酒务。罂缶所弃，积久成山，山高七丈，山上建玉皇殿、文昌阁；明万历二十六年，在北门桥侧建有柳洲亭；东门外罗星湾下塘建有罗星台，明嘉靖三十四年筑墩，万历初建关帝殿。
二是为营建不久江南罕见的军事设施嘉善县城池所吸引。据《县志》《镇志》记载：嘉善原本无城。明正德五年（1510）建造东西两门，称宾旸、平成。嘉靖三十二年（1554）为御倭寇侵犯，通判邓迁受命兴筑嘉善县城。当年10月动工，次年3月完竣，共计用银“三万五千八百五十六两九钱”，筑成占地三百五十三“亩”的嘉善县城。城池建门4个：东称大胜门，南称庆丰门，西称太平门，北称熙宁门。水门五个，其中南面两个。各城门都建有城楼，城门处建有月城114丈，望楼4座，水门旁台5座，墩台12座，窝铺36间。城高3丈，厚2丈，雉堞有2664座。城外沟宽6丈，周长约9里。几百年来，虽屡经战乱，因历代均有修缮，故到解放初期，城池仍完好地保存着。如此宏伟的城楼建筑，堪称是江南长城，先贤为此能不心动吗？
三是为文人墨客的诗赞，慕名而往。古时的嘉善、魏塘（武塘），是一处不错的游览胜地，在当时的文人墨客中享有盛名，不少文人贤士在此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篇。如：元朝诗人、画家王冕（1287-1359）字元章，诸暨人，著有《过武塘》七律诗云：“青衫闸转云间路，河水分流过武塘。客路怪经风雨恶，诗情不减少年狂。鱼盐市井三吴俗，番岛舟航十丈樯。杨柳之堤鹅鸭聚，家家茅屋似淮乡。”这对博览群书，喜爱诗文，熟知地理图经的先贤来说，对嘉善地区的美景是早有耳闻，此处也就成为江浙这一线路游程的必游之地。故游览后，趁着游兴，赋诗一首。
《书稿》是先贤目前绝无仅有，弥足珍贵的唯一行书书法真迹。
众所周知，《游记》是后人根据霞客生前游历《日记》原稿编纂而成。原稿已在明未清初的改朝换代、大动乱年代中散失殆尽。
据云南大学教授、云南省徐学研究会会长朱惠荣先生考证，他一生中创作了近百首诗歌，保存下来的只有38首。而此前，流传至今先贤的书墨真迹只有二幅。一幅是1639年至1640年间，在云南鸡足山以楷书体书写的《赠鸡足山僧妙行七律诗》二首，现珍藏在云南省博物馆。另一幅真迹是用篆书写就的，是当时先贤为云南丽江土司木增的《中山逸趣集》写的一个跋，现收藏于云南省图书馆。
《书稿》的重现，为我们研究徐霞客和他的游记提供了新的史料，也为研究他的文学、书法艺术提供了极为珍贵的资料。
局限于水平，以上是笔者对《书稿》的粗浅探讨，一孔之见，不足之处，请专家们指正。
（作者系徐霞客第十世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