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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徐霞客旅行的三次转折点

影响徐霞客旅行的三次转折点
 
蓝黄盛
徐霞客是我国历史上一位伟大的旅行家,他从自22岁(1607年)新婚那年开始旅游,直到去世前一年(1640年),足迹遍布中国16个省。 他自1636年至1640年,用了3年多时间,考察了浙江、江西、湖南、广西、贵州、云南6个省大约135个市、县,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远行。而这一次远行中,湖南衡阳、广西上林、云南丽江成为徐霞客最关键的三次转折点。
(一)、1636——1640年的出行才是徐霞客真正意义上的旅行
徐霞客于1608年之前,在家乡附近陪伴母亲游玩,母亲逝世后,守孝三年。自新历1613年5月19日,即农历1613年3月30日开始出游,至农历1636年9月19日,先后经历第一位妻子病逝、续娶第二位妻子、妻子生子、长媳生长孙,次子娶妻等家庭变故。在这过程当中,他都是以家乡江阴为中心,先后游历了天台山、雁宕山、白岳山、黄山、武彝山、庐山、九鲤山、嵩山、太华山、太和山(武当山)、福建、五台山、恒山等景点景区(地区)。其中他先后两次游历天台山共45天,先后两次游历雁宕(荡)山18天,白岳山6天, 先后两次游历黄山14天、武彝山3天、庐山6天、九鲤山37天,先后两次游历嵩山80天、太华山11天、太和山5天,先后两次游历福建76天、五台山11天、恒山3天。在游历这些景区、景点与地区,时间最短的3天,最长的80天。
1636年9月19日,徐霞客从家乡江阴马镇南旸岐胜水桥出发,经无锡、苏州、昆山,于9月26日至江苏的吴江吴店村浜。第二天从嘉兴进入浙江的乌镇。后经杭州、桐庐、金华、衢州,于10月间由玉山进入江西。经上饶至鹰潭游龙虎山、三清山,至吉安游白鹭书院、嵩华山,抵安福游武功山后于12月底由.永新经茶陵,于1637年正月11日进入湖南。后经衡阳、郴州、永州、祁阳等地,于4月7日经全州庙头镇进入广西。经全州、兴安抵桂林,曾考察阳溯、平乐山水至柳州,期间考察柳江、融水、融安,经桂平考察容县、北流、玉林、陆川,后由贵港、横县、邕宁、南宁、扶绥、崇左、大新……至宾阳、上林(12月21日至原上林思陇,22日至白圩蛳螺、三里城,1638年2月13日离开三里,2月14日至原上林周安,2月15日从原上林红渡离开上林)、忻城、宜州、金城江,于3月27日至广西南丹县。第二天经独山进入贵州。后经都匀、贵定、贵阳、平坝、安顺、盘县等地,于 5月10日经曲靖进入云南,至昆明,再掉头考察宜良、师宗、罗平,又回到贵州,再一次从曲靖进入云南。经寻甸、嵩明至昆明,沿着呈贡、晋宁、安宁绕了滇池一圈,又回到昆明,再从昆明经富民、武定元谋、大姚(雷应山,遇到活佛)、姚安、祥云、宾州、鸡足山(他旅行线路上逗留时间最久、埋静闻和尚的地方)、鹤庆、丽江,再南下考察剑川、洱海、大理(蝴蝶泉)、永平、漾濞、高黎贡山、腾冲、保山、昌宁、凤庆、云县,再掉头往凤庆、巍山、弥渡、洱海、鸡足山、鹤庆、丽江。
可以说,徐霞客在1636年之前的出游,只是考察江阴附近的景点、景区与地区。而1636年之后的出游,才是富有挑战性、充满艰辛的旅行。
(二)、影响徐霞客旅行的三次转折点
(1)衡阳之旅,徐霞客从中产阶层落泊到贫困阶层
1637年正月21日,徐霞客沿着湘江到达衡山县,游历完南岳衡山,于正月29日到达衡阳城并与静闻会合,于2月6日入城拜见金祥甫。于2月11日在衡阳市衡南县遇盗,于3月3日离开衡阳往永州、江华、郴州考察,于4月16日回到衡阳市,4月20日离开衡阳往广西方向。以下是徐霞客在衡阳遇盗的经过:
2月11日,刚五更的时候,再一次听到雨声,天亮的时候,天才慢慢放晴,往南上衡南县钩栏滩、东阳渡,往西二十里到车江镇。往东南行十里到云集镇,再南行十里到新塘站。
又南行六里,傍晚时分,泊于新塘站上流的对岸。同船的有住在衡阳郡的桂府礼生司仪、执事艾行可、居住在衡阳城已三代的苏州人石瑶庭。来到渡口时,这里已经有两只船,徐所乘的船就并排停泊旁边。
过了一会儿,又有5、6艘船一起靠岸。当时岸上没有村庄,徐考虑到艾行可、石瑶庭都是衡阳城的本地人,并且此两人都经常游历江湖,对这些船的停泊并不以为然。到了晚上,月色明朗,徐入春以来,一直没有见过月亮,前两个晚上,一直是晚上下雨。两个晚上之间的对比,徐不禁兴奋起来。只一会儿,就听到岸上不时传来似妇女又似儿童的哭声。所有船内均静悄悄的,都不敢问是什么回事。徐听了也不敢睡觉,就在枕上有感而发“箫管孤舟悲赤壁,琵琶两袖湿青衫”、“滩惊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等美诗句。当时徐也只想到是有人设计骗局,只觉得同情,没想到是强盗。过了二更,因为静闻不习惯在船上小解,就登上岸。
这时候有一个大约14、15岁的少年,少年骗徐说是忍受不了王阉酒后打人,所以就从王家出走,徐还劝他回去,这少年竟然就睡在岸边。静闻刚登舟不久,群盗就喊杀入舟,火炬刀剑交丛而下。
当时徐还没入睡,急忙从卧板下取匣中游资转移,翻越过艾行可的船舱,想从从舟尾跳入水中。这时强盗正挥剑砍船尾的门,不能出去,就掀起船篷,从篷隙间,急忙把闸子投入江中,再回到睡的地方,找衣服披上。静闻、顾仆与艾、石主仆,有的赤裸身体,有的用被子裹身,挤在一起。
强盗先从中舱进入,后来砍后门进入,从前后两头刀戟乱戳,所有的人还没穿上衣服就被剌伤。徐想肯定被强盗抢劫,身上的绸衣不便,就一起扔去。大家跪地求强盗饶命,强盗也不停止砍剌,就一起掀篷入水。徐最后一个入水,脚被竹纤所绊,扯住船篷倒翻而下,第一个沉入江底,耳鼻灌水一口,急忙往上拨划而起。还好水并不深,就逆流走在江中,在邻舟间隐蔽过去,跳入邻船中。当时刚受水浸,很冷,邻船的船客用舟主的被子把徐盖住。船往上行3、4里,停泊于对岸的香炉山。再回望被劫的船,火光中天,强盗齐喊口令就离开了。接着其余一起停泊在那里的船一起开过来。有人说从南京来的相公被剌四个地方,徐听了,还认为他们说得夸张了。还好乱刃交戟之下,徐因脱掉衣服,唯一不受伤,此实天幸。只是静闻、顾奴不知到了哪个地方。徐因为跳入水中脱离虎口,但资囊已经没有着落了。只是张侯宗琏所著的《南程续记》一帙和一套书,都是张宗琏的手笔,其家珍藏200多年,到了徐手上,就遭此厄运,非常气愤痛心!当时,船主父子都被剌伤,在船上哀号。其他船又发现石瑶庭及艾仆与顾仆,都为强盗剌伤,赤身而来,与徐一起在被子里卧睡,这才知道被剌中四剑的人,正是顾仆。前舱五个安徽人都是伐木工人,有两个人在邻舟,其余3个人不知道哪去了。而徐所在的这艘船还不见静闻,后舱则是艾行可与他一个姓曾的朋友,也不知道在哪里。徐在人群中卧睡,顾仆呻吟很厉害,徐考虑到行囊即使被焚烧被劫走了,但投入江中的匣资也许还可以在江底找到。生怕天亮了被别人看见拿走,想连夜去找,但身上寸丝不挂,怎么可以上岸?
2月12日,邻舟姓戴的船客,很同情徐霞客,就从身上脱出一件内衣、单裤送给徐。徐摸头上还有一支髻簪,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东西。20年前,徐从福建返回钱塘江时盘缠耗尽,就是有一支髻簪,用一半来换饭,一半换作盘缠,才能到达昭庆。所以这次出来时,徐备有一支髻簪,一是用来束发,二是留作不时之需。
现在匣资掉入江中,还好有这一支髻簪,头发才不至于散开。艾行可披发而行,遂至不救。
一件东西虽然轻微,但也是天意,所以就用那一支髻簪酬谢那位戴姓的船客,匆匆问其姓名而别。这时候顾仆赤身裸体,徐就用戴姓船客送给的单裤给他穿,而徐自己穿那件内衣,也是仅仅够遮掩到腰间而已。旁边的船主又送给徐一件破衣,用来遮蔽前面,与顾仆,石瑶庭与艾行可的仆人、两位安徽客人一起上岸。一共六个人,都象囚犯一样。
早上的风彻骨的冷,岸边的砂砾割裂双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四里,天渐渐亮了,回望被劫烧的船在对岸。所有的船,见徐等六人狼狈不堪的样子,都不肯渡他们。再三哀求,也没有人相信。艾仆隔江喊他的主人,徐隔江喊静闻,安徽人也喊他的同伴,这时听到有人喊徐,才知道是静闻。徐心里暗自高兴:“我们三人都生还呵。”徐急着想见到静闻。
对岸的土人用船来渡徐,霞客来到被烧的船上,见到静闻,非常高兴。于是进入水中,寻找匣资。静闻看了问徐原因,远远地对徐说:“匣子在这样里,但匣中的游资已经没有了。但手摹的《禹碑》和《衡州统志》都没有沾湿。”上岸后,见静闻从焚舟还抢留有几件衣被、竹箱,守在沙岸旁边,见徐受冷,急忙脱下身上的的衣服给徐穿。再救得徐一件裤子和一双袜子,也被火烧坏一部份,又被水浸湿,就用火烤。这时安徽5名船客都在,艾氏4人,虽然受伤但都在,只是独艾行可杳无踪迹。艾的朋友、仆人求着土人分开船只沿河流寻觅,徐等人在沙滩上烤衣服,等候艾行可的消息。当时非常饥饿,锅具已经被烧掉,所乘无几。静闻潜入水中取得一个小锅和湿米。之前取得几斗干米,都被艾仆取去。
煮好粥,先分给其他受难者,然后徐才吃。过了下午,还不见到艾消息,安徽人随船回衡阳城,徐与石瑶庭、艾行可姓曾的朋友、艾仆也让土人舟一起送回衡阳城。徐的内心还是希望艾行可先回去了。土舟较大,只有一个人撑船,就是顺流行走,也不能走二十余里,至车江镇已是傍晚时分。再走20里到达东阳渡,已是深夜。这时候月色再一次暗下来,乘月行30里,到达铁楼门,已是五更了。艾使已经先回来,也没有艾的消息。
遇盗时,刚开始,静闻见徐赤身下水,考虑到装经书的箱子在船篷旁边,就留下来,舍命哀求,强盗就留经书给他。等到打破徐的竹撞,见撞中都是书,全部倒在舟底。静闻再一次哀求捡起来,放在破撞中,强盗也不阻拦。撞中有《一统志》等书以及文湛持、黄石斋、钱牧斋与徐等手柬、徐自己写的日记等手稿。唯独刘愚公的书稿全部失去。
接着打开皮箱,见里面还有一些绸缎的料子,随即合上,放在袋中带去。这个箱子中,里面有陈继儒给丽江木公、弘辨、安仁等书信、苍梧道顾东曙等家书共几十封。另外还有张公宗琏所著《南程续记》,以及宣德初张侯特使广东时手书,他的族人珍藏200多年,苦苦求来。外面以庄定山、陈白沙的字包起来,也都放在书中。静闻不知道这些,也来不及求强盗要回来,都给强盗带走了,也不知道放在哪里,真可惜呀!又拿出皮厢,里面有家藏的《晴山帖》6本,铁针、锡瓶、陈用卿壶,都是重物,强盗没有打开,急忙放入袋中。打破大笥,取出果饼后,也都投入船底。而曹能始的《名胜志》3本、《云南志》4本及《游记》合刻10本以及艾行可船舱内各种东西,都烧掉了。唯独石瑶庭一个书箱竟然没有打开。盗贼走后,还放火烧了船后舱。
当时静闻正留在旁边,等盗贼离开,立即把火扑灭,而徐船舱口的火也烧起来,静闻再从江里取水浇灭。盗贼听到水声,以为还有人,等到见是静闻,剌他两剑就离开了,当时大火也不能救了。其它船都避开,只有两艘底下的船还在。喊了他们,他们反而离得更远。静闻于是进入江里拿起堕江的船篷作筏,立即携带经书与徐烧剩的东西,游到船内,再一次冒火进入取出艾行可的衣、被、书、米及石瑶庭竹芨,又置篷筏上,再一次放入停留的船;到了第三次,船就已经沉下去了。静闻从水底取得3、4件湿衣服,还是渡过谷舟,而谷(舟)乘着黑暗藏起衣服东西,只留下破衣破布破被而已。静闻于是重新转移放在沙上,谷舟也就开去。等到我们渡江,石与艾仆见所抢救来的东西,都各认领。静闻因而对石说:“都是你的东西吗?”石是污损责难静闻,说:“大家都怀疑你上岸引来贼盗。还说是那少年报的讯你的居心真不良,还想藏起我的箧箱。”不知道静闻为他冒着剑刃、寒冷、火烧、水淹的危险,夺护这个箱子,以等待失主,他不感谢,反而诽谤。盗贼尚且同情这个和尚,他比盗贼更堪!一个人没有良心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从徐霞客遇盗贼的经过上看,一是他亲身经历了盗贼的烧、杀、抢、掠的血腥暴力场面,二是在紧要的关头,看到了静闻这位不离弃的挚友高尚的品德修养,三是在这场血腥掠杀后,他看到了石瑶庭那贪婪、阴诈的嘴脸。在生与死、善与恶之间,他更加真切体会到人性的美丑。而真正让徐霞客感受到世态的炎凉,则在他回到衡阳城后。
徐霞客回到衡阳城后,以为金祥甫为他乡故知,投奔他也许可以勉强收留之或可强留。但在衡阳城,他再三遇到了刘明宇、金祥甫对他的推诿: 2月13日,入见金祥甫后,想让金担保,从藩府借往西南的游资,“祥甫谓藩府无银可借,询余若归故乡,为别措以备衣装。余念遇难辄返,(原著缺)觅资重来,妻孥必无放行之理,不欲变余去志,仍求祥甫曲济。祥甫唯唯。”第一次借钱无果;2月16日,金上书内司,约众人于22日商量如何帮助徐。刚开始,祥甫说他不能借钱,想遍求众内司一起来周济,徐感觉到很为难。静闻想用48愿斋僧田作担保。金不仅“照所济之数为彼置田于寺,仍以所施诸人名立石”,即不仅要静闻的僧田,还要把周济的众人名字刻在石碑上。徐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苛刻的条件。第二次借钱,无果;19日,往看刘明宇,“余被难,即叩金寓余,欲为余缉盗。余谢物已去矣,即得之,亦无可为西方资……。刘乃立矢神前,曰:金不可复,必为公复此,余不得已,亦姑听之。”虽然刘一付侠客形象,可谓信誓旦旦,但徐霞客的第三次借钱,无果;2月26日,“金祥甫初为予措资,展转不就。是日忽阄,得百余金,予在寓知之,金难再辞,许假二十金,予以田租二十亩立券付之。”虽然金借来100金,但仍然只许诺给20金,实际上,第四次借钱,也无果;3月初1日,“桂王临朝,命承奉刘及王承奉之侄设斋桃花冲施僧。静闻往投斋,唔王承奉之侄,始知前投揭议助之意,内司不爽。盖此助非余本意,今既得金物,更少贷于刘,便可西去。”第五次借钱,无果;3月2日,“乃促得金祥甫银(20金),仍封置金寓,以少资随身。”得20金。……“刘许为转借,期以今日,复不能得。予往别,且坐候之,遂不及下舟。”第六次借钱,喜忧兼半;3月3日,“早出柴埠门登舟。刘明宇先以钱二千并绢布付静闻,更以糕果追予于南关外……”得借2000钱及数量不明的绢布。第七次借钱,有所收获;4月17日,徐霞客从道县回到衡阳城。“托金祥甫再恳内司,为静闻请命而已。至千佛庵。……遂饭于庵,而刘明宇竟复不至。”第八次借钱,无果;4月18日,“……适祥甫僮驰至寓,呼余曰:王内府已括诸助,数共十二金,已期一顿应付,不烦零支也。余直以故事往事视之,姑令静闻明晨往促而已。”第九次借钱,有了眉目;4月19日,“早过刘明宇,彼心虽急,而物仍莫措,惟以再待恳予,予不听也。急索所留借券,彼犹欲望下午焉。……既昏,则静闻同祥甫赍王所助游资来,共十四金。……先是,余过索刘借券,彼以措物出,竟不归焉。”第十次借钱,得14金,但刘所拿徐霞客的借条,没有能还;4月20日,“黎明,舟人促下舟甚急。时静闻、祥甫往谢王并各施者,而余再往刘明宇处,刘竟未还。竺震仍入城来送,且以冻米馈余,见余昨所嗜也。”送行时,得到点竺震送给的冻米外,仍然没有得到刘的借据,相当于徐霞客没有从刘那里得到钱,却白留给刘一张借条。
综上所述,徐霞客与静闻在衡阳城内,先后10次向人借钱,共得34金、2000钱与数量不明的绢布与冻米。让他差一点取道湖北,“求资于奎之叔者”。还好他“入谒水府殿,以从荆、从粤两道请决于神,而从粤大吉。”进而取道广西。值得一提的是,徐霞客在水府殿,“故决之神。以两处贷金请决于神,而皆不能全。……两处谓金与刘。余益钦服神鉴。”连神灵都觉得这姓刘的与姓金的,皆不可信!徐霞客,从家乡来到衡阳的时候,还是有足够的盘缠,但在衡阳遇盗之后,尝尽了世间的世态炎凉,他就这样从一个中产阶层沦落到贫困阶层,与一个和尚,一个仆人,带着借来的34金(包括他往道县方向考察的开支)、2000钱、不明数量的绢布与冻米,踏上了广西旅行之路。
(2)、广西上林之行,徐霞客得到充分的休整,为他云贵之旅打下基础。也是徐霞客进入百越民族聚居地的重要切入点。
徐霞客经衡阳一劫后,生活非常落泊。来到桂林后,5月1日到桂林靖江王府,“峰在藩府内,不易入也。”在明代,朱元璋错杀他侄子朱文正后,封他的侄孙朱守廉为靖江王。这个陪受明王朝歧视的藩王府,也把徐霞客拒绝于东华门外。5月20日,在漓江边上,“当午有王孙五人入舟,强丐焉,与之升米而去。”虽然仅仅是乞走“升米”,但给徐霞客心里也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记。自6月8日从桂林起,静闻和尚就发病,虽然时好时坏,但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尤其是从8月14日起,从横县至南宁,静闻和尚就一病不起。这过程中,徐霞客一方面为游资发愁,一方面得照顾好静闻,其旅行的艰辛可想而知。在南宁,9月28日静闻去世后,徐霞客失去了一位密友,非常痛心。他从崇左回来后,再回到南宁,又给崇善寺的两个和尚宝檀、云白讹走了静闻和尚的遗物以及徐霞客进崇左考察之前留在崇善寺的所有财物。这时候的徐霞客,已经身心疲惫,生活困顿。12月20日,他从南宁往上林方向出发,他本想到思笼驿站休息,“夫以担重难行,且其地至思笼四十里皆重山,无村可歇,遂税驾不前。”当时,徐霞客已经没有工钱给挑夫,挑夫若不随徐霞客进入上林,那之前的工钱就打水漂,但若跟随他往前走,工钱也遥遥无期。因此,挑夫随着徐霞客进入上林时,是一路闹着情绪过来的。徐霞客于12月21日进入上林思笼,20日到上林三里城外,见到他老乡陈主人,25日住进了三里参府里,开始了他在三里城长达50天的开心之旅。
徐霞客从1637年(崇祯10年、即丁丑年)12月21日进入上林的思笼,22日住进三里城南外,23日住进三里城,到次年即1638年(戊寅年)2月13日离开三里城,14日离开现上林县乔贤镇,15日从红水河登舟而去。他在上林考察整整54天,这其中,他在思笼(现归宾阳)考察1天时间,在三里城外住1个晚上,在三里城住整整50天,在乔贤住1个晚上,在周安(现划归忻城县)住1个晚上。按现在上林的县界来计算,他在现行政区划的上林县考察了52天。《徐霞客游记》一共有62万字,但他留给上林的游记有近14000字,其中描述思笼的有900个字,描述周安和罗木堡的有近1000个字,按现在的行政区划分,他用12000多个字描述现在行政区划的上林县。在他的游记里,他考察的内容包括上林县的地理、民族风情、历史等方面的内容。他最感兴趣的是三里·洋渡一带的山洞,北到左营(现在的上林县乔贤镇恭睦村内勉庄)东岩,南到青狮岩(现在上林县澄泰乡下金),东到周伯隘(现上林县三里镇龙联村刁泊隘),西到佛子岭(现三里大梁村后),他在三里·洋渡一共考察了大约17个岩洞。徐霞客在桂林的考察天数是53天(包括兴安等县份在内),而在上林的考察就达54天,这是他在全国旅行线路上考察时间最久的地方之一。从他的游记里面,从老百姓(土人)到官府,他都得到了热情的款待。他的心情也渐渐愉快起来:12月24日,在三里城外的陈队长家:“陈主人以酒饮余,遂醉而卧。” 12月26日,“人谢陆君,遂为下榻东阁。阁在署东隅,乔松浮空、幽爽兼致,而陆君供具丰腆,惠衣袜裤履,谆谆款曲,谊逾骨肉焉。”三里参府陆万里参将不仅热情款待徐霞客,还亲自或者安排卫兵、侄子陪他出游。1638年1月27日,“同陆伯恒游白崖堡岩洞。洞在杨渡西,北向高洞三层,又东南向深洞,内分二支。人宿白崖哨官秦余家。” 1638年2月初三,“故陆公以骑送余至此,命张(挥使)往同游。”1638年正月十五,他还在三里城过着一个愉快的元宵节:“晚酌南楼,观龙灯甚盛。”
徐霞客离开上林的时候,陆万里不仅安排他两个侄子亲自送到周安(明代属上林界,1950年以后划给忻城县),还送给他大批的盘缠,并开给他往贵州、云南的同僚书信(介绍信)。2月12日,“是日,陆公自饯余,且以厚赆为馈,并马牌荐书相畀,极缱绻之意,且订久要焉。何意天末得此知己,岂非虞仲翔之所为开颐者乎?”2月13日, “陆公亲为治装毕,既饭,送至辕门,命数骑送余。”毫不夸张地说,徐霞客在三里城遇到陆万里,不仅在三里得到较长时间的休整,也为他之前所遇朋友欺诈受到的心灵创伤得到了抚慰。更为重要的是,是陆万里为他提供了丰厚的游资,为他贵州、云南之行奠定了物质基础。同时,陆万里给他所开给云南、贵州同僚的介绍信,让他在云南、贵州得到朋友的帮助提供条件。可以想象,如果没有陆万里的大力支持,徐霞客是很难走完贵州、云南的考察之旅的。
徐霞客的一生,佛、道、儒三家文化对他都有所影响。在他的考察历程中,伴随着徐霞客的书籍有:《衡州统志》、曹能始《名胜志》三本、《云南志》四本及《游记》合刻十本、李中溪元阳引《山海经》、《三洞录》、《零陵郡忠》、《何侯记》、《永福禅寺记》、《志》又引《太平广记》、《太洞黄庭经》、《桂故》、《桂胜》、《西事珥》、《百粤风土记》、《九域志》、《舆地纪胜》、《峤南琐记》、《梧志》、《一统志》、《统志》、《路志》、《九成志》、《郡志》、谢在杭《百粤志》、《南宣楼记》、《嘉庆重修一统志》。《安顺府山川》、《广西府志》、《广西小纪》、《隋书》、《藏》、宗昘慧大师《西方合论》、《禅宗赞颂》、《老子玄览》、《碧云山房稿》、《云薖淡墨》、《鸡山志》、《名胜志》、李中谿《大理郡志》、《大理志》、《腾永图说》、《腾志》、《云中全集》、《南园录》、《永昌志》、《南园漫录》、《续录》、《还魂记》、《永昌志》、《姚关图说》、《法藏》、《清凉通传》、王十岳《游纪》。这些书绝大部份都是与地方志、地理、风土人情、宗教有关的。而到广西后,《桂故》、《桂胜》、《西事珥》、《百粤风土记》这几本书,对徐霞客了解广西乃至贵州、云南的风土人情,起到关键的作用。《山海经》是先秦重要古籍,是一部富于神话传说的最古老的地理书;《桂胜》与《桂故》,为明代张鸣凤撰,明代广西历史地理著作;《西事珥》·八卷(福建巡抚采进本),明魏濬撰。濬有《易义古象通》,已著录。是魏濬至广西当官时所作,一卷多言山川地理,二卷多言风土,三卷多言时政,四卷、五卷多言故事及人物,六卷多言物产,七卷多言仙释神怪,八卷多言制驭苗蛮之始末。《百粤风土记》是谢肇淛任明代广西按察使、广西右布政使、广西左布政使期间,对广西的民族风情、地理、农业生产等的介绍。
因此,徐霞客对他所考察过的地区的风土人情,事先都是有充分了解的。而他从1636年以后出行的这一线路,刚好就是百越民族的聚居点。百越是中国古代南方越人的总称。他们的祖先都是广西的柳江人,主要分布在今浙、闽、粤、桂以及云南西南部、贵州南部等地,因部落众多,故总称百越。早在舜帝时代,舜帝攻打长江中下游的三苗部落,即百越中的苗族祖先,三苗部落受到毁灭性打击。而在浙江、江西、湖南一带的三苗部落,则与百越民族中的瓯越部落,一起抗击舜帝。舜帝到了永州宁远县的苍梧,“死于九嶷之野”。先秦时代,百越分布在浙江的叫东瓯、在福建叫闽越、在湖南的叫苍梧、在红水河以北、柳江以东的叫西瓯、在红水河以南、柳江以西的叫骆越。徐霞客在1636年之前已经两次考察过福建,1636年以后,他所走过的江苏、浙江、江西、湖南、广西、云南、贵州,这些地方,刚好就是百越民族所分布的地方,这只是巧合?还是徐霞客有意而为之?
到了东汉以后,百越民族被汉族攻击,慢慢地,只有广西、广东南部、西南部、云南西南部、贵州南部的百越民族得到保存下来。宋朝、明朝后,处在红水河以北、柳江以东的瓯越民族被汉文化冲击,骆越民族的文化基本能保留下来,而瓯越民族与骆越民族在共同抗击外敌,联合在一起。1637年4月26日,徐霞客进入广西,在临桂县就遇到古龙王庙、海龙庵与龙母庙,这说明骆越民族的龙母文化已经影响到了瓯越民族地区。骆越文化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龙母文化。故事原形是一个寡妇收养一条蛇,寡妇死后,这条蛇于三月初三安葬他养母后化龙飞天的故事;二是师公教。其前身是傩教,由傩经、师公戏(舞)组成;三是稻作文化。中国发明种稻的民族就是苍梧民族、瓯越民族、骆越民族;四是青铜器的制造。现在的上林,是珠江流域龙母文化的源头,更是广西传统节日“三月三“的发祥地。先秦时期,出现一个叫达汪的女骆越王,她其实就是龙母的原型。那条蛇化龙而去,是骆越民族由部落建成方国、作为部落蛇图腾也相应升化成方国龙国徽的结果。而三月三,就是骆越方国的建国日。另外,上林县是广西师公戏保存最完整、最具原生态的地方,也可以说,上林县是骆越部落或者是骆越方国的核心地区之一。在瓯越民族与骆越民族之间的桂中南地区,即经横县为中心的地区,还有一个乌浒民族,即《徐霞客游记》里的“乌浒蛮”。上林县处在红水河以南、横县以西,上林县是骆越民族、瓯越民族与乌浒民族分布的的交汇处,上林县同时具备骆越民族与瓯越民族与乌浒民族的的文化特征,最具广西壮文化代表性。当时徐霞客从南宁进入上林县,其实也是进入浓郁骆越文化、瓯越文化、乌浒文化与民族风情的地区。他进入贵州、云南在部份地区,也是带有这样的文化特色。可以说,上林是徐霞客进入百越民族聚居地的重要切入点。
(3)、丽江之旅,徐霞客能魂归故里。
徐霞客于1638年12月22日经云南宾川进入鸡足山,于1639年正月25日进入丽江,并入住解脱林。见面时,丽江土司木增当即送给10余两白银与黑香,得到木增的热情款待。于2月10日,离开丽江往腾冲方向考察。于8月22日经海子再一次进入鸡足山,随后进入丽江。回到丽江,徐霞客已经“双足俱废”。1640年正月,徐霞客在木增土司的安排下,由护卫护送,沿着金沙江、长江,历时180天回到家乡江阴。徐霞客回到家乡半年后,于明崇祯14年正月27日,即公元1641年3月8日去世,享年54岁。
(作者: 广西骆越文化研究会理事、原上林县旅游局局长、现任上林县明亮镇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