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国时期《徐霞客游记》的出版和研究
陈锡良
清代出版的《徐霞客游记》有：1、乾隆四十一年徐镇的10卷《徐霞客游记》。2、嘉庆十三年叶廷甲的10卷《徐霞客游记》。3、道光年间叶廷甲子孙出版《徐霞客游记》。4、光绪七年瘦影山房本《徐霞客游记》。5、光绪三十四年集成图书公司本《徐霞客游记》。乾隆四十七年官抄本《四库全书·徐霞客游记》（不属于印刷出版本）。
一、民国时期出版《徐霞客游记》约20种版本
民国时期出版的《徐霞客游记》，版本数大大超过清代。主要有：
1、民国十三年（1924）上海扫叶山房出版《徐霞客游记大观》（徐宏祖撰），石印本，一套12册（见图一）。
2、民国十七年（1928）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丁文江编著《徐霞客游记》（徐弘祖著），上下册（见图二）。
3、民国十七年（1928）上海大中书局出版《徐霞客游记》（徐霞客著），标“新式标点”，上下册（见图三）。
4、民国十七年（1928—1937）上海大中书局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一套4册（见图四）。
5、民国十八年（1929）上海新文化书社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标“国学名著”、“游览奇书”，上下册（见图五）。
6、民国十八年（1929）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刘虎如选注，标“学生国学丛书”，上下册（见图六）。
7、民国十八年（1929），上海大中书局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上下册（见图七）。
8、民国二十二年（1933）上海启智书局出版《徐霞客游记》（徐霞客著），标“新式标点”，一套四册（见图八）。
9、民国二十三年（1934）上海新文化书社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一套三册（见图九）。
10、民国二十四年（1935）上海大达图书供应社出版《徐霞客游记》（徐霞客著），上下册（见图十）。
11、民国二十四年（1935）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封面标“国学基本丛书”（见图十一）。
12、民国二十五年（1936）国学整理社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上下册（见图十二）。
13、民国二十五年（1936）世界书局发行《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无封面，扉页左标“案头置此，如朝夕晤名山水于几席之间”，右标“精装一厚册，一元六角”，上下册（见图十三）。
14、民国二十六年（1937）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节本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节本即节选，封面标“刘虎如选注”、“中国国文补充读本”，上下册（见图十四）。
15、民国二十七年（1938）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出版者不明）《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无封面，图为底页，标“国学基本丛书简编”， 一套三册（见图十五）。
16、民国二十八年（1939）广益书局出版《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上下册，两册封面为不同的套印彩色绘图（见图十六）。
17、民国三十四年（1945）中国文化服务社出版《徐霞客游记选注》（徐宏祖著），方豪选注，封面标“青年文库”（见图十七）。
18、民国三十四年（1945）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国学基本丛书简编《徐霞客游记》（徐宏祖著），一套三册（见图十八）。
以上《徐霞客游记》版本，笔者主要从网上国家图书馆中的民国时期文献中采撷而来。优点是版本多，缺点是只有黑白封面图片或无封面仅文字说明，版本估计不完全，不能达到读者全面形象阅览的目的。笔者又从旧书网上淘到另外的版本，而且是彩色封面，加起来感觉就比较齐全了。这些彩色封面虽然可爱，但多为破损、卷曲、倾斜，碍于显示。笔者用PS加以调理，好看多了。因不适合印刷，就以灰度处理。要说明，搜索有难度，面不广，版本估计有20种。
二、民国《徐霞客游记》版本优缺点
优点：使用新式标点符号。民国1928年大中书局和1933年《启智书局》出版的《徐霞客游记》就较早采用新式标点符号，即使用常用标点外，人名、地名都加竖短线（繁体文字都从右到左竖排），这能增强读者对游记中众多人名、地名的认知，其他《徐霞客游记》版本亦采用此法。建国后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整理本《徐霞客游记》繁体竖版就继承这种有益阅读的符号。优点：加注音、注释，重视大中学生阅读。如1929年商务印书馆《徐霞客游记》中，“蓊蓯”旁先加民国注音符号，再解释“茂盛貌”。这样做很适合学生阅读，符合封面所标“学生国学丛书”的初心。1945年中国文化服务社出版的《徐霞客游记选注》，选择游记佳篇，每篇都有注音和解释，也符合封面所标“青年文库”的用心，适合大学生和社会青年阅读。优点：封面彩色印刷。虽说《徐霞客游记》封面基本上用单色（有的有纸质纹样），书名多为黑色，图样为手绘白描。其中有精致的，如1928年的丁文江编《徐霞客游记》上下册，封面用厚纸深蓝色，书名用手写体烫金。还有1939年广益书局的《徐霞客游记》上下册，封面独具匠心，两册分别彩色套印徐霞客不同形像，想来更受学生青睐。
缺点：署名不一，上文第一小标题18个版本就有意标出不同署名。民国众多的《徐霞客游记》版本封面或内页，署名有徐弘祖著、徐宏祖著、徐霞客著三种。其实，清朝为避讳乾隆帝本名爱新觉罗·弘历中的“弘”，都律令所有图书都要把人名中的“弘”改为“宏”，违者一律惩罚。民国已经推翻了大清帝国，图书上还把著者徐弘祖写成徐宏祖，是不适时宜的。商务印书馆是上海最大的出版社，出版发行《徐霞客游记》的版本亦多，偏偏基本上都写“徐宏祖著”，实为有失体面。另外，民国时出版的不少古今游记选集中，就不选《徐霞客游记》。有本《古今游记丛钞》，收集了从宋朝到民国近500篇名家游记，竟然没有一篇是徐霞客的，这是官本位思想作祟。
三、民国时期徐学研究的多种层面
1913年翁文灏 ①和丁文江等创办北洋政府地质调查所，丁任所长。1921年竺可桢在东南大学创办国内高校第一个地学系，分地理气象、地质矿物两个专业。1930年中央大学参照东南大学，设立地理系和地质系。其他高校也相继仿效。1934年竺可桢和翁文灏、张其昀发起成立中国地理学会。这些组织机构都为国内集体或个人展开徐学研究筑起了基础平台。下面例举集体和个人研究的典型人事。
江苏泰州人丁文江（1887—1936），是民国早期全面研究《徐霞客游记》的第一学者。他知行合一，既在西南地矿考察中获得丰富的经验，又广泛阅读明清许多《徐霞客游记》版本、抄本，研究中发现《游记》缺失140多日。他编著的《徐霞客游记》1928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他的贡献之一：破天荒编订《徐霞客先生年谱》，作为《游记》附编。贡献之二：经朋友胡适帮助，把清代叶廷甲子孙出版的《游记》中的徐霞客遗像，刊登在《游记》首页，成为民国诸版《游记》中首幅霞客遗像。贡献之三：主持编绘徐霞客游记路线图36幅，成为重要的研究成果。丁文江编订的《徐霞客游记》是民国“开山之本”，代表了民国早期徐学基础研究的最高学术水平。
民国三十一年（1942.12）在贵州，国立浙江大学文科研究所史地学部编辑出版《徐霞客先生逝世三百周年纪念刊》（左图为封面）。抗战初，浙江大学经历6省两年半艰难内迁到贵州。地学教授、校长竺可桢组织教授、讲师纪念徐霞客逝世300周年研讨会，产生了民国第一批研究论文，开创民国时期开展集体研究的先河。论文有张其昀《序言》、竺可桢《徐霞客之时代》、叶良辅《丁文江与徐霞客》、方豪《徐霞客与西洋教士关系之初步研究》、林文英《江流索隐》、任美锷《江流索隐质疑》、任美锷《读徐霞客游记与浙东山水》、黄秉维《霞客游记中植物地理资料》、谭其骧《论丁文江所谓徐霞客地理上之发现》、方树梅《大错遗文霞客自滇归年之贡献》②、王维屏《徐霞客之故乡》、方豪《徐霞客年谱订误》等11篇。其中有3篇互相争鸣，可见严肃认真态度。竺可桢在论文《徐霞客之时代》里，肯定徐霞客正确揭示了喀斯特地貌的特征和成因，确认徐霞客为近代地理学奠基人。他赞扬霞客精神：“欲求如霞客之以求知而探险者，在欧洲盖世盖无人焉。是则吾人今日之所以纪念霞客，亦正以其求知精神之能，常留于宇宙而称不朽也。”
除了浙大组织集体研究，民国时期产生了不少独立的徐学研究学者。广东新会人梁启超（1873—1929），清末维新派，民初倡导新文化运动。梁启超著《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2011年商务印书馆出版，赞扬徐霞客、宋应星③对自然界踏实探索，是自然科学家的榜样。
李约瑟博士（1900—1995），虽是英国学者，却4次来中国考察科技，时达33年。在他著作《中国科学技术史》里，深刻评价徐霞客和《徐霞客游记》：“不像是十七世纪的学者所写的东西，倒像20世纪的野外勘测家所写的考察记录。他不但在分析各种地貌上具有惊人的能力，而且能够有系统地使用各种专门术语。”
江阴邻县武进人蒋维乔（1873—1958），号因是之，民国初年任江苏教育厅长。他学徐霞客，游历许多省份，以日记写游记。他在《北岳恒山纪游》写道：“自昔由五台山赴恒山者，惟徐霞客曾行之。然徐则经北台直下，余则取东台之红门堰，路之艰难则相等。”可见蒋维乔熟读《徐霞客游记》。他1935年出版《因是之游记》，采访记者誉他为当代徐霞客。
出生于徐霞客家乡邻镇璜塘的王维屏（1906—1989），从小就敬佩徐霞客，1930年考入中央大学地理学系，毕业后执教于中央大学、四川女子师范学院、浙江大学等高校。抗战初浙大内迁贵州后，他撰写的《徐霞客之故乡》，真实而具体，是徐学基础研究的重要史料。1947年中华书局出版其《中国政治地理》一书 。
与王维屏类似，出生于徐霞客家乡邻镇的青旸人李旭旦（1911—1985），他从小敬佩乡贤徐霞客，1930年以优异成绩被江阴南菁高中保送中央大学。父亲叫他填法律系，他选择地理系，毕业留学英国回校任地理系主任。无论在南京还是抗战初中央大学内迁重庆，他总以徐霞客的探险精神，带领师生致力野外考察，发表论文。
出生于江苏宜兴的褚绍唐，1933年毕业于上海暨南大学史地系。他佩服徐霞客，在大学时就买了一套四册的《徐霞客游记》研读。建国后他和同是地理教授吴应寿在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80年出版整理本《徐霞客游记》上下册，成为标点符号、附编史料最佳的版本。
四、对民国《徐霞客游记》出版和研究的总看法
笔者对民国时期《徐霞客游记》的出版，总体感觉很好。体现在：出版机构多，版本多，集中在工商发达的上海。其中商务印书馆的《徐霞客游记》的版本、版次、印量最多。民国时期重视国学《徐霞客游记》，重视引导大中学生的阅读。版本多的原因，一是民国时期，比起闭关锁国的清朝，陆海空交通建设空前进步，因而旅游业大发展。二是民族资本的竞争和广大爱国知识界的导向，加上引进西方铅字印刷和柯罗版印刷技术，促进国学图书、旅游图书大量出版。据了解，出版古今中外游记图书达600种，奇人徐弘祖的奇书《徐霞客游记》的出版量势必应运而生。民国时期《徐霞客游记》的出版机构之多和出版版次之多，可以说远超过建国后至改革开放之前（建国后前期30年大陆没有出版《徐霞客游记》）。人事有代谢，社会在发展，改革开放后，党和国家重视弘扬优秀传统文化，浙江大学地史学教授陈桥驿又首先提出新显学徐学，徐学研究社团及刊物的设立、《徐霞客游记》的图书出版、霞客影视作品的传播、霞客雕像的树立，空前大增。这是民国时期根本无法企及的盛况。
（作者为江阴徐霞客研究会理事，学术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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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翁文灏（1889—1971），浙江宁波人，清末留学比利时，专攻地质学，获理学博士学位。民国早期最著名地质学家：第一位撰写中国矿产志学者，第一张着色中国地质图编绘者，中国第一位出版地震灾难专著学者，第一位代表中国出席国际地质会议的学者，第一位系统科学研究中国山脉的学者，第一位开发石油的组织领导者。曾以学者身份任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长等职。
②大错（1600—1673），指明末诗文家和学者钱邦芑，江苏丹徒人。明亡后流寓云南，削发为僧，法号大错。在大理参阅徐霞客所编《鸡足山志》，续修《鸡足山志》。
③宋应星（1587—约1666），与徐霞客同年出生。江西新县人，举人出身，任江西分宜县教谕，福建汀州府推官，安徽亳州知州。一生致力农业、手工业生产的科学考察研究，所著《天工开物》，被誉为中国17世纪工艺百科全书，与百科全书《徐霞客游记》堪称晚明资本主义萌芽时代并蒂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