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培元为徐霞客画像题赞因缘考
缪幸龙
商务印书馆1928年出版的丁文江整理本《徐霞客游记》[该书1986年由商务印书馆重印,本文引用照片出自重印本。]中,有一幅吴冠英临摹的徐霞客画像以及承培元用古韵撰写的330多字的题赞。画像和题赞来自咸丰年间出版的《徐霞客游记》。已故朱惠荣教授认为,此游记“可能仍为叶廷甲后人用原板刷印”[载《徐霞客与<徐霞客游记>》,朱惠荣著,中华书局2003年版。]。后来,胡适在上海购得原本,现原本已经失传,画像和题赞因丁文江整理本得以流存。今天,画像已经被多个版本的《徐霞客游记》引用,像赞则引用者寥寥,研究者更是稀少。本文在对承培元像赞照片识读并标点的基础上,试对作者为徐霞客画像题赞的因缘作一考证。[本文撰写过程中得到赵统和刘徐昌先生指教,谨表感谢。]
以上承培元题赞照片识读并标点如下:
嗞[嗞:同“嗟嗞”,叹息声。]先生!俶诡[俶诡:意为奇异。]□真。蛟螭[蛟,古代传说中居深渊、能发洪水的一种龙。螭,传说中一种无角的龙。]满太液[太液:指皇帝开凿于京城内的古池。],緃壑[纵壑:意为纵游于川壑。]全其鳞。奇才郁孛[郁孛:即“郁勃”,意为茂盛、旺盛。]无所洩,一筇一笠翱八垠[垠:意为界限。]。霄旅[霄旅:意为在外探险]嵎蛧[嵎蛧:嵎,指山势弯曲险阻。蛧,蛧蜽,也作“魍魉”,传说中的精怪名,又一说为山川之精物。],翰友[翰友,指文友。]麠麇[麠麇:麠,指水鹿,亦称“马鹿”、“黑鹿”。麇,意为成群。]。举骞奘之所未踵,桑、郦之所未闻。莫不釐经剈络[釐,意为改正。剈,意为挑取。络,指缠绕。],焯如指画之蠃文[焯,同“灼”,指明白。蠃,指螺。文,在身上、脸上刺画花纹或字。],浮游[浮游,意为游荡。]汗漫[汗漫,指广大,漫无边际。]岂其尚[ 岂其,难道。尚,古同“上”。]?
嗞先生!□□□兟兟[兟兟,意为众多。]。思身法王得慈亲[思身法王得慈亲,出自陈函辉所撰《霞客徐先生墓志铭》:徐霞客“偶简遗籍,见有杨黼先生者,隐居五华,潜心理学。一日,思皈依法王,行道饥渴。见一人曰:‘法王已南,衣某色女衣,著男履者是也。’言讫不见,遍觅卒无济遇,因归家,其母闻剥啄声急,拖父履而出,衣色复合,遂叩母作佛礼,仍以孔、孟教化其里人。霞客喟然曰:‘三教终不外五伦耶?吾先垄在澄江,今其归矣。’”],青柯心动潜通神[青柯心动潜通神,出自《霞客徐先生墓志铭》:“弘祖登华山之青柯坪,心动,既抵舍,得视孺人汤药含殓悉无撼,一奇也。”]。平生肝胆推漳瀕[平生肝胆推漳瀕,指与徐霞客特别投缘的自号“石斋”的漳州人黄道周。],鹏峰还往飞孤云[鹏峰还往飞孤云,出自陈函辉记载的徐霞客“追石斋于云阴道上”。]。一领寒裘到北寺[一领寒裘到北寺,指徐霞客听闻黄道周被逮诏狱,派长子到京城探视,带去了过冬的寒衣。],观其所友知其人。
嗞先生,气谊谁与伦。江山虽改,古貌尤存。奈何二百载,沦落缁[缁,引申作染黑。]京尘。还乡逢道子[道子,指唐代画家吴道子,这里代指画家吴冠英。],讵[讵:岂,难道。]非香火因?
嗞乎先生!曩[曩:从前。]于笔墨之间见顔色,今始瑞眉碧眼颎颎[颎颎:同“炯炯”,明亮的样子。]图中分。
霞客先生《游记》梓行已久,读其书觉其人之傀伟奇特,如接于目,思其像而未得见也。此像乃冠英吴君自京师摹归并迻[迻:移的异体字。]写。当时汪氏褱[褱:通“怀”。]文、方氏成培,近时石琢堂廉访、秦小岘侍郎、王惕甫广文[石琢堂廉访、秦小岘侍郎、王惕甫广文,分别指石韫玉、秦瀛、王芑孙三位学者。]所题,属叶君钦之补梓《游记》简峏[峏:通“端”。],而叶君又属元题而识之。
咸丰壬子(1852)小春乡后学承培元谨赞
全文分为两部分,前四段是赞语,用四个“嗞”叹词起领,作四个层次的赞颂。其中:
第一段主要赞颂徐霞客的探险精神和历史贡献。大意是:霞客先生啊,真是一个奇异含真之人。好比蛟龙潜隐于太液,游鱼畅游于川壑。他的奇,表现在他凭着一根手杖一顶笠帽遨游天下,探险遇到了各种难以想象的艰辛,所交文友多得不可胜数。一生到达了张骞、玄奘未曾游到,汉代桑钦《水经》、北魏时郦道元《水经注》未曾记到的地方。这些地方无不像指画的螺纹那样清晰可辨,鲜明如画。由此可知,徐公之游绝不是为了浏览河山,而是为了实地考察。
第二段主要赞颂徐霞客的道德品行。从徐公“思身法王”故事里反映出来的对佛祖的虔诚、“青柯坪心动” 故事里反映出来的对母亲的孝顺,以及云阴道上与黄道周会面、黄道周被逮后派长子到北京诏狱探望两个故事里反映出来的与黄道周的莫逆,以显示其人品之不凡。
第三段主要赞颂徐霞客的气谊之纯,并说明江山虽已改变面貌,但徐公风貌犹存。可惜其画像已经流落京城二百多年,似乎有些暗淡。但令人欣慰的是,画像有幸遇到了江阴画师吴冠英,终于回到了家乡,岂不是溟溟之中注定的因缘?
第四段主要赞颂徐霞客画像,并由像及人,作进一步的评赞。大意是:过去人们只是从先生的文章中见到他大概的形象,今天终于从画像中看到了徐公端庄的脸庞、慈祥的眼眉,炯炯有神的目光。
最后一段是小引,说明写作起因。大意是:徐霞客《游记》刊行已经很久,读了他的书,感觉他魁伟奇特,如在身边,再想一睹他的画像则不能如愿。此像是吴冠英从京城摹写而得,归来后迻写到《游记》里面。前人汪褱文、方成培,近人石琢堂、秦小岘、王惕甫都有题诗。今天叶钦之补印时,将它们印到了《游记》简端,又嘱咐我承培元题写像赞。
徐霞客去世后,为其画像题写的诗歌至今已经发现不少,但用古韵题写像赞,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发现。
据广陵书社2007年出版的《澄江承氏宗谱大分承家巷支谱》卷六收录的承培元弟子考授内阁中书、江阴礼延书院掌教陈熙治撰写的《守丹公传》记载:
承培元(1797~1858),字守丹,江阴长寿乡符祥巷人。晚年以耳失聪,自号受亶,又号斟淑居士。他“生而颖敏,读书一目数行。髫年应童子试,辄冠其曹偶”。以父亲去世在家守丧,嘉庆二十五年(1820)二十四岁时才考取廪生。以后每试必优等,但八次参加乡试,一直运气不佳,直到道光二十年(1840)四十四岁时才考取优贡生。
承培元于书无所不窥,能写一手好文章,又精于篆刻,对古文字的研究有很深的功力。道光三年(1823),阳湖李兆洛主讲江阴暨阳书院,“从游者皆一时之俊”,独推许承培元和夏炜如为第一流,“虽同学者亦皆心折无异词”。道光二十一年(1841)七月,林则徐奉旨发往豫东“效力赎罪”,督办河工(治理黄河)。林邀请承培元入其幕中,对他十分器重,“章奏简牍皆倚先生为左右手”。还赠送一联:“许叔重说文解字,王伯厚困学记闻。”上联是说,承培元就像撰写《说文解字》的东汉的大学者许慎(字叔重)那样精通文字学,下联是说承培元又如撰写《困学纪闻》的南宋的大学问家王应麟(字伯厚)那样博学洽闻。足见承培元在当时所负名望。门下弟子有陈熙治、叶长龄、吴云阶等。著有《说文引经证例》二十四卷,《广潜研堂说文答问疏证》八卷,《经滞楬橥》一卷,《篆法辨诀》一卷,《籀雅》《说文部目测》《改四书》《改错错》《埤雅》《夫须山馆诗文稿》《毗山牧笛词》《夏小正集释》等。“惜兵燹后大半散佚,存世者惟有《说文引经证例》及《籀雅》二书而已”。《(光绪)江阴县志》“文苑”有传。其学生叶长龄认为:“江邑之学成通儒者,近代惟承氏一人。”
承培元是一个研究小学的学者,跟徐霞客不是同一路人,为什么会在徐霞客去世200多年后为徐霞客题写像赞?笔者根据掌握的文献,认为主要有以下四方面的因缘:
一、有幸认识本县学者叶廷甲及其儿孙
叶廷甲(1754~1832),字保堂,号梅江,别号云樵。乾隆四十二年(1777)庠生。出生于江阴东乡杨舍一个书香门第。叶氏先祖来源据李兆洛撰写的叶廷甲《江阴县学贡生叶君墓志铭》[载李兆洛著作《养一斋文集》卷十三,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四九五册,以下简称《叶君墓志铭》。]记载:“明万历时有灵萃者由浙江寿昌常乐村客江阴之阳舍鎭,遂占籍焉。五传至先生之考赠奉直大夫凤冈,仍世为地方雅族。”叶廷甲父叶凤冈,字焕采,号儆庵,“少刻苦,为学尚专,一书卒业,始易他书,通诸家《易》说,文清简有法,得隆、万[指明代隆庆、万历两个年号。]名家风格。”[载叶长龄纂《杨舍堡城志稿》卷十,见《中国地方志集成.乡镇志专辑》第14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叶廷甲受家学影响自小于书无所不读,尤其喜好各种典册古籍,“孜孜务学,窥寻理奥。”[载《叶君墓志铭》。]先后师从武进郑环[郑环(1730~1806),字清如,一字梦旸,自号东里居士。武进人。乾隆五十一年(1786)举人,大挑二等,留京师参与千叟宴,后授甘泉(今扬州市)训导。精于经学。]、常州龙城书院山长卢文弨[卢文弨(1717~1795),字召弓,一作绍弓,号矶渔,又号檠斋、抱经。著名校勘学家、藏书家。仁和(今浙江杭州)人。一说原籍余姚,迁居仁和(今杭州)。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上书房行走,历官左春坊左中允、翰林院侍读学士、广东乡试正考官、提督湖南学政等职。三十四年,乞养归故里,曾先后在江浙各地书院主讲经义二十余年,以经术导士。],深得治经要诀,能够“解经不偏”。其治学“主汉宋说习,博观约取,点注于册,述而不作,册数易皆满。”[载《杨舍堡城志稿》卷十。] “确志程朱之学,力行而孱守之。”“辨义理,究天人,析蒙芒”[载《叶君墓志铭》。],“一句一义少有抵牾,必穿穴古今训故,疏通证明而后已”。[载《皇清例赠儒林郎附贡生显考云樵府君年谱》,叶朝庆、叶天庆撰,上海图书馆藏,以下简称《叶廷甲年谱》。]经过长期不懈的坚持,叶廷甲“上下古今熟于理乱安危之际,贤奸得失沿革分明若烛照数计”,“又多识郡邑故事,嘉言懿行,正襟而谈,穷日夕不厌”[载《叶君墓志铭》。],“博闻强记,于儒林理学文章,节烈乡贤之类尤多熟悉”。[载臧庸撰《拜经堂文集》卷三《己酉冬季与叶保堂书》,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四九一册。] “与常州诸宿士如苏景程[苏景程,名淳(1730~1808),字景程,一字谨人,武进县人。府学增广生。]、孙述甫[孙述甫,名念劬(1742~1812),初名烈,字述甫,号洁斋,武进人,县学生。]、杨随安[杨随安,名嵎谷(1753~1813),字丽中,武进人,岁贡生,善治经,工诗文。]、丁若士[丁若士(1770~1832),名履恒,字若士,一字道久,晚号东心,武进人,嘉庆六年拔贡,肥城知县,工诗,精经学。]、臧在东[臧在东(1767~1811),名庸,清学者、文学家、考据学家。本名镛堂,字在东,更字西成,号拜经。武进人。与弟礼堂俱师从浙江卢文弨,并从钱大昕、段玉裁等讨论学术。]、张翰风[张翰风(1764~1833),名琦,文学家、医学家。初名翊,又名与权,字翰风、玉可,号宛邻、默成居士。阳湖人。]皆敦缟纻欢[指交情笃深。]。数往来苏、杭间,其魁硕士无不奉手愿交,所至必稽求古贤,于名人祠墓虽迂道无不瞻谒也。”[载《叶君墓志铭》。]平日见异籍善本必购,遇遗著孤本必买。先是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四十岁时专门建造了“水心斋”置放藏书,以后随着书籍越聚越多,又于嘉庆十四年(1809)五十六岁时专门建造了一座“静观楼”置放藏书,数量达到五万余卷。平时“目览手抄,日无停晷”[载《叶廷甲年谱》。],并以传播、弘扬本邑先辈文献为己任,“有名臣遗老著述未布者,必梓行之”。[载《杨舍堡城志稿》卷十。]先后校勘刊刻了《徐霞客游记》、王逢《梧溪集》和《杨名时全书》,史称“江阴三部奇书”。其中《徐霞客游记》被丁文江誉为“诸印本之宗”。步入中年后,谢绝应举,放情山水,“老乃弥健。七十五岁游黄山,遍历岩壑名胜,腰脚如少壮人,阅二岁复游洞庭,拜东园公祠,访林屋洞天,至包山摩挲唐经幢,历石公山夕光洞,泛明月消夏诸湾而返。又闻四明范氏天一阁藏书甲天下,遂逾钱塘、涉曹娥,探其所储留者,阅月乃谒虞帝庙、探禹穴,还经山阴,求修禊亭故址,所至皆以诗记之。”[载《叶君墓志铭》。]叶廷甲一生,著有《历代世系图》《历代年表》《天文辑略》《古今学校考》《文庙从祀考》《三代以下人物考》《名臣谥法考》《古今钱谱》《舆图指掌》《天下沿海形势考》《严江水道考》《杨舍堡城志》《九华山志考》《古今书画录》《古今同姓名录》,辑补《词科录》《知今录》《叶氏得姓考》《叶氏进士录》《训子书》《浙东访宗支日记》《黄山记游编》《太湖游记》《保堂诗钞》《水心斋札记》。
叶廷甲生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玉田早亡,次子朝庆(1791年生)为候选直隶州同知,三子天庆(1795年生)就是承培元像赞中提到的补梓游记的“钦之”。孙子长龄(1816年生)、长华(1819年生),均为天庆所生。叶天庆与叶长华的生平在《杨舍堡城志稿》卷十中有载,叶长龄的生平在《(民国)江阴县续志》卷十五“人物.文苑”中有载,分别移录如下:
叶天庆,字钦之,号秋肪,理问衔。少习举业,以血疾废,遂托计然术[计然术:泛指生财致富之道。]。以习勤精会计,戆直无私,出纳往来,纤悉不苟。乡有大兴作、大徭役、大施赈及吉凶事,任之不避劳怨。长老事有纠结,亦就商理之。城府深者或谦之,卒无如何也。县尹知其名,举约正,给戳记,谕有事则用戳密呈,然常藏不用,事亦无终。凶者不似他镇之挟为威福也,至今乡党自好者犹率其旧。治事之暇,好读编年书及杂传记,购置千余卷。又好巨函类帖,亦购藏多种,时玩览之。敬事寡嫂,家有大事必请与酌定。束子甚严,故多所成就。
叶长龄,字眉生,廷甲长孙。岁贡生[《江苏艺文志》2019年增订版“无锡卷”中记为:字曼生,一字眉青,号眉生,或作眉笙,晚号羡翁。同治三年岁贡,就职训导加内阁中书衔。]。家故有静观楼,庋藏群籍甲全邑。长龄纵观博览,旋从岁贡承培元受等韵之学,因声音而通训诂,而正文字。江、戴、钱、阮之绪罔不兼综毕贯。复广搜金石,能考其源流,别其真赝。于词章服膺《有正味斋》[指清代杭州学者、国子监祭酒吴锡麒(1746~1818)的著作《有正味斋集》。],故所作多神似。著有《宝瓠集》《古今体赋笯音集》《虞椒鹃语诗词》各若干卷、《杨舍堡城志》十四卷。
叶长华,字禾庚,号实士,国子监典籍衔。幼颖敏,长习举业文,思力才气兼西江云间之胜。文高深,试屡黜。道光庚戌郡试,太守严公正基拔冠八邑,目为兰台[兰台:指汉代的御史中丞。]复生。试归,母疾已笃,祷天割肱,卒不痊,距院试仅十日也,遂弃举子业。家故多藏书,承其祖学,日研览之。三年几遍,于文章升降、学术得失,俱能洞悉。尝谓:“昌黎出而汉文亡,杜陵出而唐音亡。”曲士[曲士:乡曲之士。比喻孤陋寡闻的人。]咸骇其言,然识者颇韪[韪:是,对。]之。既而由博返约,一意治经,尤潜心许书。受其师守丹承氏形声训诂音韵之学,于是作字必依《说文》,读字必依《广韵》,凡等之次第、呼之开合,罔不辨别入微,轻唇诸音,尤不混四为二。又谓群经文字必尽在许氏九千余言[许氏九千余言:指东汉文学家许慎编著的九千余言著作《说文解字》。]中,自唐变今隶,讹俗滋多,遂沉思冥索,思月兼旬,往往日不言而夜不卧,一一考得经文本字。凡通假而伪变者,皆注于下。撰经文本字考证,已成者,《论语》[指《论语本字考证》。]十卷。又以郝氏《尔雅注》尚多疏略,撰《尔雅考文兼义》补之。读经之暇,兼及诸史,著《魏书通鉴考异》四卷。江邑之学成通儒者,近代惟承氏一人,能传承氏学者,长华外不多观也。
现有资料显示,叶廷甲至少在嘉庆九年(1804)五十一岁、承培元十一岁时就认识了承培元幼时的老师、后来成为其叔岳父的夏柔嘉。夏柔嘉(1759~1816)字甫德,一字待园,艾之,廪贡生。《(道光)江阴县志》卷十七“人物.文苑传”称其“博学工诗文,闲写兰竹花鸟,笔意超妙。为人豪宕清介,落落远俗,严取与,不忘交游,惟与祝应玑学行相砥,称莫逆交。著有《师竹轩集》”。
道光八年(1828)叶廷甲七十五岁时,聘请了三十二岁的承培元担任十二岁孙子叶长龄、九岁孙子叶长华的塾师,根据《叶廷甲年谱》记载,承培元在叶廷甲生前共担任了5年叶家的塾师。叶廷甲去世后,从以上叶长华的生平介绍分析,承培元仍担任了一段时间叶家的塾师。
由此不难推断出,承培元对叶家祖孙三代人的品行与学养了如指掌,对叶廷甲整理刊印的徐霞客游记自小就耳熟能详。
二、有幸认识暨阳书院山长李兆洛
李兆洛(1769~1841),字绅琦,更字申耆,号养一,常州府阳湖县人。嘉庆九年举人,次年进士及第,授翰林院庶吉士、武英殿协修。翰林院三年学习期满,出任安徽凤台县知县,兼署理寿州事。在县七年,嘉庆十九年(1814)以回乡守丧卸事,“遂不复仕”。之后在外游幕多年。道光三年(1823)五十四岁时受江苏学政之聘,来江阴主讲暨阳书院,自此以后直到去世一直就职于暨阳书院。
暨阳书院乾隆二十三年(1758)在澄江书院基础上兴建,位于文庙东边。据《(道光)江阴县志》卷五“书院”记载,共有“讲堂三楹。堂之前为门,门外为奎星阁。堂之后为厅事。厅事后为楼者二,共六楹;厅事之右为书舍,共一十九楹”。规模在当时的江阴历史上从未有过。
李兆洛掌教暨阳书院十八年,以校勘遗文、开引后进为务。他治院严谨,教学有方,培养的学子数以千计,其友包世臣称当时“四方舣舟问字者无虚日”。在众多的及门弟子中,治经学、音韵、训诂,订舆图,考天官历术及习古文辞者辈出,如承培元、夏灏的《说文解字》研究,六承如、六严的地理学,宋景昌的天文历算之学,缪尚诰、缪仲诰兄弟的音韵学,都有不俗的表现,暨阳书院也从此名声大噪。
李兆洛“短身硕腹,豹颅刚目,望之若不可近,而接人和易,未尝疾言遽色。资恤故旧穷乏无不至。藏书逾五万卷,皆手加丹铅。尤嗜舆地学。”[载民国赵尔巽撰《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三。]教学之余,对声音训诂、地理、史学、文学都有精深研究,被魏源称为“通儒”。撰有《历朝舆地图》《舆地韵编》《凤台县志》,自著《养一斋文集》五十卷、《养一斋诗集》四卷、《暨阳答问》四卷,编选《皇朝文典》七十卷、《骈体文钞》三十一卷。
李兆洛年轻时在常州龙城书院求学时,曾亲炙汉学大家卢文弨的教诲,所以在训诂音韵方面有颇深造诣。当时,江苏学政祁寯藻及其幕友苗夔等,热衷于对南唐文字训诂学家徐锴著作《说文解字系传》(俗称小徐本)的研究,希望能刊刻经过顾广圻、黄丕烈精校过的旧钞本,经费由江苏巡抚承担,聘请李兆洛主其事。李则命江阴籍弟子承培元、夏灏及吴江籍弟子吴汝庚参与订正、校勘。承培元与吴汝庚两人摹写了该书的全部篆文,还与夏灏、苗夔共同承担了校勘任务。后来,承培元还写有《校勘记》一卷存世。如今,祁刻本已成该书的最佳刻本,中华书局曾于八十年代影印该书。
赵统先生在《江阴书院史话》[赵统著,江阴市政协学习文史委员会编,黄山书社2005年版。本部分中有多处文字引用了赵统先生的研究成果。]一书中,对李兆洛掌教暨阳书院有如下描述:
李兆洛掌教暨阳书院,江阴士子在科举考试中也屡获佳绩。道光十二年,季芝昌,殿试第三名(探花)。十六年,夏子龄,会试第一名(会元)。十七年,郑经,江南乡试第一名(解元);曹毓瑛,拔贡得七品小京官。后来,季芝昌、曹毓瑛先后官至军机大臣。这些人大都在暨阳书院内亲炙李兆洛教诲。至于其他历届乡试中举,每科总不少于四五人,而那些在岁、科试中,以经解词赋出众而得选拔为贡监的人数,更是为常州府八县之首。这在江阴的科举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难怪李的弟子蒋彤要说:“科名盛衰,固风会适然,或亦由子(指李兆洛)倡导作兴之效与?”
李兆洛对当时江阴的文化教育事业的影响之大,同样可从其弟子蒋彤为他所作的《行述》中略窥一二:“江阴固僻邑,自子主讲以来,乃有数书肆可得古籍,有纸肆可得佳笺。”虽说有点伤江阴人的自尊心,但也不能否定,蒋氏此话也非全然瞎说,李兆洛自己也这样说过:“江阴之习,尚气节,而不知致力于文章。”(李为元代江阴陆文圭的著作《墙东类稿》所写序言中的话)。
李兆洛主讲暨阳书院时期,与历任学政(自周系英至祁寯藻,近十位)甚至江苏巡抚等地方大僚的关系都十分友好,这主要是李的人品与学识贏得了他们的尊敬。李初来江阴,江苏巡抚陶澍就表示,暨阳书院的“规程切”,由他从苏州“致书山长李先生兆洛,俾衡定焉。”又说:“观李先生所定规程,余尤为诸生歆焉。”
李在暨阳的最后二年,与当时的学政祁寯藻(道光十七年至十九年在任)也十分投契,祁对李很敬重,李对祁也很佩服(祁本人就是位学者),两人亲密无间,祁甚至还拿出了自己先人的著作,请李兆洛为之编定。尽管祁寯藻幕府内人才济济,如张穆、苗夔、俞正燮等,都是当时极孚人望的知名学者。
李兆洛与地方官员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曾应常州知府、江阴知县之请,分别总纂《常州府志》和《江阴县志》,据说,《(道光)江阴县志》是历代江阴县志中编纂得最好的一部,由于有各级官员和地方绅士的支持,李兆洛能够不必为书院的经费等具体事务太过烦恼,从而可以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书院的教学和学术研究中去。
承培元长期追随李兆洛,一方面通过聆听教诲不断增长见识,另一方面通过结识众多学界与政界人士扩大交往,为其全面正确认识徐霞客创造了良好条件。
三、有幸认识《徐霞客游记》的学术价值
嘉庆十三年(1808),叶廷甲花了一年多时间,将从本县后塍人徐镇手里购得的《徐霞客游记》雕板,延请刻工按照他编定的《徐霞客游记》稿本,“讹者削改,朽者重镌”,刊印成书。全书10册,另增《补编》一卷,请了当时名重一时的文学家赵翼题词,自己既写“序”,又作“跋”,形成了自徐霞客逝世160多年后最为完备的《徐霞客游记》版本。一经问世就受到包括李兆洛在内的海内外学者的关注。
李兆洛与叶廷甲的结识,据李兆洛为叶廷甲撰写的《江阴县学贡生叶君墓志铭》记载:“予三十余岁[原书“三”字漫漶不清,经查《叶廷甲年谱》,其“嘉庆五年(1800)四十七岁应省试”,与李申耆兆洛等人“谈艺甚乐”,此年李氏三十二岁。]时因若士[指丁履恒,据《叶廷甲年谱》记载,二人认识于嘉庆五年公元1800年省试期间。]识先生,即兄事之。比来曁阳主讲席,岁必一再见,于先生之立身行己颇能知其略。”足见两人认识很早,友谊笃深。
清代学者陈澧(1810~1882)说:“治经史不可不明地理,而考地理不可无图。”李兆洛一生,对地理始终抱有浓厚兴趣,其学术成就中以对地理学的研究最为突出。支伟成写《清代朴学大师列传》时,就将李列入地理学家门内。李兆洛认为:“地理不可不理会,知地理乃晓得古人所经营自有道理。”[载蒋彤编《暨阳答问》卷一,见《常州先哲遗书》后编第十九册。]主讲暨阳书院后,“即问古今地名疆域轇轕,检书猥繁,读史者当何道以理之?”[载《江阴六氏宗谱》卷五《六耕韭(承如)先生家传》,美国犹他洲家谱馆藏,下同。]曾收集、参考了康熙时的《皇舆全览图》,乾隆年间的《内府舆图》,命弟子六承如、六严、徐思锴等“用古地名识其上,先禹贡、三代、春秋战国,继及秦汉以降,更检《皇舆表》及《一统志表》详其沿革,悉著于图,而皆得其实地。复举各史之有地志者十有四尽编录隶韵,汇历代郡县,次前后、别同异,注每韵下面,各释以今地,为《历代地理志韵编今释》二十卷、《皇朝舆地韵编》二卷、《历代地理沿革图》一卷、《皇朝一统舆地图》一卷。虽萃二十馀人之心力,更十六寒暑始获成。”这些书由李兆洛编定大纲,及门弟子等分别纂写,而李则时时督促检查,最后由其总其成。同时,李“自著《禹贡地名今释图》一卷;纂录《一统志》中府州县分其领属,辨其道里,为《舆地略》一册。”又“病历代纪元之书,排纂家虽多,而皆不便翻检,因别为部分,命先生(指六承如)集录立表以顺时代编韵,以便寻阅,而先辑总类,以清表韵之源,为《纪元编》三卷。”
而《徐霞客游记》对李兆洛的帮助,则是江源的地理位置。他在道光五年(1825)撰写的《内府舆图缩摹本跋》[载《养一斋文集》卷七。]中说:“《内府图》河源、新疆等处乾隆时有改刊之本,小有参差,今皆以改刊本为准,府州县依图悉载无遗。盘江则从徐宏祖《游记》,以其源流易寻耳。”
承培元虽然没有参与以上地理书籍的编著,但长期受到李兆洛耳提面命,以及耳闻目染六承如、六严、徐思锴等学兄学弟十多年付出的辛勤劳动,对《徐霞客游记》的学术价值自然有很高的认识。
四、有幸认识本县画家吴冠英
吴俊,又名吴儁,字子重,号冠英。住江阴城内南街。诗书画三绝均擅长,画作以人物、花鸟见长。其中花卉画学恽南田,绚丽非常,闹中寓静;花鸟画学任渭长、任伯年,清华雅洁,别具神态;人物画学唐寅,精丽绝逸,尤得古法,深为时人推崇。道光年间,吴冠英游访燕赵古地来到北京。由于他擅长六法[六法:中国古代品评绘画的标准。南齐谢赫在《画品》中列举的六法为: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尤工于写真,从而名动王公贵胄及画坛高手。许多人对吴冠英的画十分推崇,《(民国)江阴县续志》卷十六记载:“自瑞郡王奕志以下如戴文节熙、何子贞绍基、苗仙露夔(1783~1857)、张穆(1805~1849)诸名士,叶香士画师(名道芬,字君兰,号香士),六舟和尚,达受、心泉和尚,均深相推重。瑞郡王与达受共坐参禅,命绘《传灯图》,何倩作《顾祠秋禊图》,苗倩作《秋谷论心图》,称之曰‘韵士’。心泉和尚修谏草庐,时与张受之同寓庵中,相得甚。受之刊(杨)椒山《谏草》毕,忽病作,及卒,评药煎水,未尝一日左右离。及殁,又为之画遗照存庵中,形神酷似,风义不易得也。晚年出都,戴文节画《春水归帆图》,叶香士绘第二图,祁文端寯藻、张穆、何绍基及当时名人题咏成一大轴。小游苏台,顾子山文彬、吴退楼云、李梅生鸿裔、沈仲复秉成,均与结契,友朋之乐,不亚京师。”然而吴冠英画名虽已誉满京城,倦游返乡时,却仿古代圣人“予将有远行,行者必以赆”之风,把满箱的书画悉数分赠给相识的人作纪念,不取分文。他为人淳厚,品行高洁,“与人游,恂恂若无能,而和厚可亲,使人心醉”。“所用蕉叶白砚,武进李兆洛为之题铭曰:‘心如芭蕉,虚而日新;并有肌理,柔以温醇:是真端人,可与终身。’盖借砚以比其人云。”[载《墨林今话》。]后人对其画评价较高,《广印人传》《墨林今话》《虞山画志》等都收录他的小传,其中《墨林今话》关于吴冠英的小传最为生动,称吴冠英是有突出成就的画家。著有《鸿雪偶留》一书,南京图书馆有藏。
吴冠英与承培元的结识,缘自两人同为李兆洛弟子。据李兆洛道光乙未(1835)六月八日诗作《生云垂露之轩红蕖甚放,吴生冠英携所画幅属题,因成二绝》[载《养一斋诗集》卷五,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四九五册第四四四页。]所载事实,以及道光十九年(1839)作文《<陈云乃谭艺图>记》记载:“宇下有二生,若欲进而有所待者,左为蒋生彤,右为宋生景昌。自外曲折循石径陆续至者,首为六生承如,次则夏生炜如,又次则承生培元,手执卷并承生行者,为夏生灏。……邑人吴生儁所作也。”[载《养一斋文集》卷十。]所作《慎之沙君小传》记载:“予主讲暨职书院十六年(1839)矣,老成之士大半垂白,属意少隽,如夏生忍庭[指夏灏,李兆洛学生。]、吴生冠英。”[载《养一斋文集》卷十五。]张穆诗集《殷斋诗文集》卷四收录的为吴冠英《春水归帆图》题识记载:“蓉城使节擅风流(谓黄羊司农),軰学经生有仪典(谓申耆先生)。君山絶顶忆登陟,大雪长松空翠翦……君家老屋属亲见,因艺见道重规勉……”可见吴冠英与承培元、六承如一样,都是李兆洛的得意门生。
吴冠英的生卒年,据清人叶昌炽《缘督庐日记抄》[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五七六册。]卷五载:“光绪戊子(1888)四月初四日,西圃师[指潘遵祁(1808~1892)。]招饮庭中,佛香盛开,此花一名婆罗,来自西域,斋戒而后可种,加以不洁之物,顷刻可萎。西圃师又言,江阴吴冠英丈夫妇八十齐眉,一老妾年六七十馀,贫病交迫,至自憾不早逝。名士下场,头可为浩叹。”另据《江苏艺文志》[南京师范大学古文献整理研究所编著,江苏人民出版社1994年初版第1220页,2019年增订版第1502页。]“无锡卷﹒吴俊”记载,吴俊卒年八十三岁。考虑到叶昌炽所言“八十齐眉”不一定是八十正,也可能是八十出头,由此推断吴冠英生年约为1809,卒年约为1891。
近来读到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江苏省江阴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印的《江阴文史资料(1986)》第五辑刊载的蒋贻谷所撰文章《画家吴冠英事略》,其中说到:“1903年,吴冠英经邑人缪荃孙介绍入京,在颐和园仁寿殿为慈禧太后画肖象。他把慈禧的面貌画得雍容端庄,把她的眼睛画得含蓄灵动,深得慈禧的赞许,解放后我在仁寿殿看到展出过这幅画。1978年故宫博物院在武英殿举行《慈展》(慈禧宫廷生活展览)时,又展出了这幅慈禧肖像画。”这一说法已被多次引用。其实吴冠英1891年就已去世,1903年怎么还可能为慈禧作画?如果作者将时间记错了一个甲子,实为1843年,那么此年缪荃孙还没有出生,也不可能有此事。文中还称:“1904年,他为先祖父慕周先生画《桐荫读书图》,先祖父手持书卷坐于西厢房的窗口,仿佛有琅琅的读书声传出,达到了形神俱备的境界。”此说如果属实,那么时间应是多算了一个甲子,正确的时间应为1844年,此时离蒋先生撰文时间1986年相隔了142年,以蒋先生撰文时年已80计算,其祖父1844年很可能还没出生,即使出生也只是一个孩童,吴冠英怎么可能为其作画?
吴冠英的成名时间,据何绍基诗作《题吴冠英<春水归颿图>兼示叶香士叠前韵》中的“吴君本是奇逸士,酝酿书史更腴腆。早通画理察九朽,快遇禅真参五衍”[载《东洲草堂诗钞》卷十三,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五二八册。],以及蒋彤所撰《武进李先生年谱》记载的“庚寅(1830)辛卯(1831)间,彤得咯血疾,夫子危之,令冠英为写照,名之曰《洗心玩易图》,曰似此则病自去矣”推断,最晚在1830年也就是20出头。
吴冠英前往京师的时间,从其友朋著作中记录的时间分析,最早的是曹楙坚诗集《昙云阁集》[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五一四册。]卷六中的记载:“乙巳(1845)正月十三日张仲远明府曜孙、吴伟卿前辈赞招同李藕船尚迪宴集邸斋,为赋长歌一篇以纪其事,卽送藕船归朝鲜。……写真者吴冠英。”之后有陈庆镛诗集《籀经堂类稿》[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五二二~一五二三册。]卷八中的记载:“丙午(1846)闰端午韩小亭泰华招同曹艮甫懋坚、戴云帆絅孙、张石州穆、刘寛夫位坦、何子贞绍基、赵伯厚振祚、梅伯言曾亮集龙树寺,属画师吴冠英为图。”曹楙坚诗集《昙云阁集》卷七记载:“戊申(1848)正月十八日季玉招朝鲜李蕅船、吴伟卿、翁药房、王蓉洲、吴淸如、蒋心香、吕尧仙星田昆仲、边袖石、张子受、周岷帆、承子九、画师吴冠英集飮松筠庵,赋赠蕅船卽以送别。”张穆诗集《殷斋诗文集》卷四记载:“(1848)二月初六日大雪,晓起子贞以所题吴冠英儁《春水归帆图》来属题,子贞凡十叠前韵矣,余亦四迭奉和。”何绍基著作《东洲草堂文钞》卷四收录的《<邨谷论心图>记》记载:“余因作《邨谷论心图》……图作于戊申(1848)之秋……画者江阴吴隽字冠英,前作《顾祠秋禊图》者(1847),亦韵士。”从中可大体看出吴冠英入京时间为道光二十五年(1845),时年三十七岁。
吴冠英从京师归乡的时间,据吴冠英好友戴熙(字醇士,1801~1860)著作《习苦斋画絮》[见《续修四库全书》第一〇八四册第六九〇页。]卷一记载:“余尝由都下南归,渡江后满目皆森秀邃密之境,不觉爽然自失。今闻冠英将归江阴,作此送之,未识南中境象尚留得一二分在腕下否?戊申(1848)十月退直漫写于池南旧庐。”与《(民国)江阴县续志》记载的出都一事一致,据此可判定1848年是其进京后第一次回家省亲时间。再据夏炜如诗《戴醇士<江乡归思图>为吴冠英作》[载《江上诗钞(三)(四)》卷三,薛仲良主编,广陵书社2009年版。]序言:“君入都已数年矣,庚申(1860)闻变南归,长物都尽,所珍护弗令失者,惟诗篇画卷及手拓吉金古瓦数册而已。壬戌(1862)二月,访我于骥沙[指与江阴一江之隔的靖江。]寓舍,小住数夕,因得见此卷,谨题三绝句于后。”据此可看出其归乡时间为1860年,时年五十二岁。
综合以上分析,笔者认为:叶廷甲刻印的《徐霞客游记》为承培元认识徐霞客创造了基础,李兆洛对地理学的重视为承培元认识《徐霞客游记》的价值创造了条件,吴冠英临摹的徐霞客画像则为承培元题赞提供了载体。如果承培元不认识叶、李、吴三人,很难想象他能有机会为徐霞客画像题赞。从画像和题赞留给后人的意义看,这既是艺术界之大幸,文学界之大幸,同时也是徐学界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