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徐霞客走进美国高校的几点想法
赵冉，博士
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东亚系中文语言项目主任、副教授
徐霞客这样一位在中国历史与文化中意义重大的人物，在美国高校的汉语教学与研究中却几乎是空白。随着国内徐学研究的成熟和美国汉语教学最近十多年的发展程度，笔者认为将徐霞客引进美国高校的时机已经比较成熟。下文将就这个问题，主要以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为例，以点带面地从教学、研究、留学项目和社团活动方面简单提出一些想法，希望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美国高校的汉语教学现状[1]
从1871年耶鲁大学开设首门中文课以来，中文教学在美国高校的发展经过一百多年已经渐趋成熟。在美国的3000多所大学中，已有700多所开设了中文课程。根据美国现代语言协会(MLA)2018年2月的统计，全美高校2016年秋季注册学习中文的人数有53069人。另外，已经有142所大学设有能够授予学位的中文专业。根据MLA的统计，2001到2013年间，取得中文本科学位的学生有5588人。目前还有12个大学设有美国政府资助的中文旗舰项目，目标是在本科四年之内培养出中文水平和专业水平双高的优秀人才。这些学生被旗舰项目录取时就已选定同修中文和另外一门专业，四年学习之后，要在中国的指定留学项目（目前设在北京联合大学和南京大学）进修一年中文。这样学生毕业时就已成长为可以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熟练使用中文的高级人才。
随着美国社会对中文重视程度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中小学也开设了中文课。1983年，美国大学理事会决定设立SATII中文考试，在高中学习2-4年的学生可以参加这项测试并选择将考试结果纳入在大学申请材料中以增强自己的竞争力。汉语教学在中学阶段的发展使得很多学生考入大学的时候通过分班考核直接升入高级班。这就意味着高校的中文项目需要给学生开设更多高级班的课程，以满足这类学生的需要。
一般来说，美国高校的高年级汉语课程有如下几个特点：一是语言水平高，教学中使用的都是真实语料，也就是针对母语者而不是学习者写就的中文文章，比较典型的是中文报刊杂志文章、文学作品选篇等。二是内容性强，不再是通过阅读学中文，而是通过阅读中文文章学习新知识，新视野和新思维。当然学生在学习新内容的同时会增强语言能力，但是提高语言水平已经不再是重心和目的，而成为内容学习过程中自然产生的结果。三是跨学科性强。这跟第二点直接相关，因为重视内容就意味着在各个领域内选取学习材料，也就形成了高年级中文课的跨学科特点。目前很多高校的中文项目开设了用中文授课的哲学课、商务课、法律课、历史课、经济课，等等。
部分美国高校的中文项目也从高年级开始教授文言文课程，其中大部分是早期美国中文教授一直以来用英文授课的文言文选读课，也有少部分中文项目开始了用中文授课的文言文课。这个新情况的产生一方面是由于老教授们开始退休，使得一些传统课程可以用新的方式来教授；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这些年来，学生的总体中文水平达到了一定程度，在学到高级班的时候具备了在老师指导下用中文学习文言文和阅读文言文第一手材料的能力。
在上述这样的大环境下，用中文开设徐霞客与《徐霞客游记》研究的相关课程就变得可行。笔者认为不仅仅是可行，实际上以徐霞客为依托开设高级汉语课程还存在着种种优势。首先，《徐霞客游记》的语言具备很高的文学价值；第二，《徐霞客游记》的内容具备跨学科特点；第三，徐霞客本人特立独行勇于探索的个性非常容易被崇尚自由与探险的美国大学生认同，在中美跨文化交流中起到完美的桥梁作用。
以弗吉尼亚大学为例，文理学院的课程在近十年来正处于大规模的改革阶段。新课程模式和论坛课程这两种设计都非常强调不同院系之间的合作，甚至一门课要由不同专业的教授来授课，而学生在学习一门课的过程中要学到关于某一主题的方方面面并学以致用地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在这样的学科设计框架下，徐霞客研究无疑有其独到的优势。比如一门关于徐霞客的课程，可以设置在“人与自然”这个论坛课程之下，涉及中文、文学、艺术、历史、地理、社会学、人类学、教育学、环境学，等等。可以跟英文系合作创作英文的徐霞客传记，可以跟国内相关部门合作，助力徐霞客游线的申遗准备工作。
美国学术界徐霞客研究的现状和展望
随着徐霞客研究在国内日渐兴盛，美国教育界对徐霞客的了解和研究还非常有限。虽然不少美国的明史研究学者都在不同文章中赞扬过徐霞客和《徐霞客游记》，但是如果使用美国学界最常用的研究搜索软件JSTOR搜索“Xu Xiake”这一关键字，得到的仅仅是几篇对于Julian Ward（汪居廉）教授Xu Xiake: The Art of Travel Writing[2]一书的评论文章。其中James Hargett（何瞻）教授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何教授在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开设了一门中国传统游记文学课，而这门课中对《徐霞客游记》的学习和讨论是不可或缺的。另外，在《独鹤与飞》那本文集里，任小玫（2016）也提到了何教授在《徐霞客研究》上发表的《重新评估徐霞客在中国古代游记文学史上的地位》。
但除此之外，在JSTOR上几乎找不到对于徐霞客和《徐霞客游记》的研究论文。这种空白是一种遗憾，但无疑也是一个机遇，鼓励我们开始努力填补这样的空白。除了开始用英文撰写徐霞客研究论文之外，另一个努力方向就是逐渐建立并完善为研究者提供方便的多媒体资源与互动平台。目前美国各个高校都对数字人文(Digital Humanities, DH)项目重视有加。据国际数字人文组织联盟（The Alliance of Digital Humanities Organizations, ADHO）的统计，目前全球有超过183个冠以“数字人文”的机构或项目正在运行。
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方面的资源和技术支持开发出一项应用或一个平台，把关于徐学研究的各方面资料都整合起来，并能够让研究者使用不同的标签来搜索这个巨大的数据库，当可为徐学研究起到一些协助与促进的作用。可供整合的材料包括，但不局限于，《游记》原文的简体字和繁体字版本、《游记》的不同版本、《游记》的外文翻译文本、相关的摄影、绘画和影视作品、相关的文章和研究论文。近年来以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刘瑞升为代表的徐学爱好者追寻徐霞客足迹的努力越来越多，随之产生的相关创作的数量和质量也不断提高。而所有这些材料可以用徐霞客生平的时间轴和游线图组织起来，让使用者既看到整体又看到细节，在对大数据的分析与整合中兼顾树木与森林。
徐霞客进校园的其它方式
虽然教学与研究是在美国高校推进徐学发展的主阵地，但学生社团的作用不可忽视。学生社团在很多美国高校中都是独立的自我管理组织，在遵守法律和校规的前提下有着很大的自主权。我们可以跟现有的学生团体，比如旅行社团、摄影社团、中国文化社团等等，合作推出一些以徐霞客为主题的活动，也可以进而成立专门的徐霞客社团，举办自己的活动和研讨会。在这方面山西财经大学做了很好的尝试[3]，山西财大的徐霞客文化社团自2012年成立以来硕果累累，会为我们的社团建设提供宝贵的经验。
除了社团活动外，还可以与学校的全球研究部和留学办公室合作，开发新的或者丰富已有的游学项目，以及在已有的留学与实习项目中增添徐霞客游线。再以弗吉尼亚大学的中文留学项目为例，我们现有的暑期项目设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时间一般安排在5月底至8月初。项目期间有带领学生游览杭州的活动，那么我们就可以带领学生去游览宝石山、灵隐寺和三生石等，并学习和讨论《游记》中的相关记录与描写。这样的游学模式无疑能使学生在自然与人文的双重滋养下加深语言和文化上的学习。学生在上海期间，也可以利用周末时间游览佘山、辰山、天马山、小昆山等地，了解徐霞客在上海的足迹和与陈继儒的友谊。
弗吉尼亚大学从2018年暑期起开始为本校的中文学生提供实习项目。除了上海的跨国公司以外，我们也可以跟周边江阴等地的徐霞客学校合作，安排美国学生与中小学们在语言文化夏令营等活动中互相学习。笔者在2018年到2019年重走霞客路的过程中曾经参观广西上林和云南昆明的徐霞客小学，了解到徐霞客学校都已经很有系统地开展了丰富多彩的主题活动。如果我们能创造机会，把美国的大学生也纳入这样的夏令营或者语言实践活动中，相信这些年轻人和中小学生们都会有意义深远的收获。
结语
徐霞客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与文化中一个另类却非常重要的存在，其价值在推介中国文化的多样性以及在全球视野下进行跨文化交流的过程中不可估量，也不该忽视。在时机和条件都成熟的情况下，应该有步骤有计划地将想法付诸行动。至于怎么行动，除了上述提出的一些途径外，相信可以探索的路还很多，希望徐学同好与同行们能够多多交流，不吝赐教，帮我们把徐霞客以合理妥当地方式推介到美国高校去，也帮我们把美国的青年徐霞客们带到中国来发挥他们的积极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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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oney, Dennis & Natalia Lusin. Enrollment in Languages Other Than English in United States Institutions of Higher Education, Summer 2016 and Fall 2016: Preliminary Report. Web Publication at www.mla.org. 2018.
MLA Office of Research. Data on Second Majors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2001-2013. Web Publication at www.mla.org. 2015
任小玫.《独鹤与飞：徐霞客记游探賾》.北京:地址出版社.2017.2.
盛译元.美国高校汉语教学发展历程研究.《海外华文教育》2016(82):613-617.
Ward, Julian. Xu Xiake (1587-1641): The Art of Travel Writing. Curzon Press. Richmond, Surrey. UK. 2001.
朱本军、聂华.跨界与融合:全球视野下的数字人文.《大学图书馆学报》2016(5):16-21.
https://thelanguageflagship.org/content/chinese
https://bigfuture.collegeboard.org/college-search?major=580_Chinese
http://www.excel99.com/ezwwuifm/f79b7cb30010179144023e290/
[1] 本文范围内，美国高校中文教学仅针对美国本土的中文项目，不包括国家汉办在美国高校设置的孔子学院项目。本文中使用的“中文”或“汉语”均为指称汉语普通话的泛指。
[2] 任小玫在《徐霞客研究》2006(13)中将书名恰当地翻译为《徐霞客的游记写作艺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