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看 顾 仆
周嗣元
万里遐征履险程、辉煌日记意精诚。
一颗心炽黄金铸，霞光灿烂透寰层。
读完《徐霞客游记》，我写下了《七绝·读〈徐霞客游记〉》如上。在对徐霞客由衷敬佩之时，我忽然想到了顾仆——他逃走了，徐霞客除了一时懊恼外，并无过多责备。我由此断定徐霞客是个情意中人。
顾仆随同徐霞客万里遐征，从丙子年（1636）九月十九日夜出发，到己卯年（1639）九月初十日，只差10天就是整整3年。单说这1000多天吧，他也同样是别亲远室，抛家离乡，在外奔波。不像现在打工的人，平常可与家里通电话，年底可赶回家吃团圆饭。那时通讯条件困难，作为主人的徐霞客与家里通信都很难，更何况仆人哩。家里有无变故，父母双亲安否，一家大小康健否，生活有啥困难，田里收成怎样……两人是一样要挂心的！顾仆是仆，但不是奴隶，他能三年跟随徐霞客万里远征，精神还是令人起敬的。
总的来说，顾仆是有吃苦精神、能忠心耿耿的。三年里，尝遍艰辛，有险时迎着险上，无路处踏出路来；绝粮时同徐霞客一道忍饥挨饿，坚持前进。有次早春夜间，被盗贼从热被窝中抓出窜入江中，赤身无蔽，寒冷彻骨，游资尽失，在此境遇中仍忠心不变，紧随徐霞客坚持漫漫行程。万里遐征，徐霞客有时还能骑乘朋友送他的马或舆，他则步行，是真正用脚底板从出发地丈量的人，只可惜“晚节不保”，未能够坚持丈量到终点。所以他并没成为像徐霞客一样伟大的人。
徐霞客万里遐征途，静闻和尚只是个伴，而顾仆一路随行服务，实不可少。他的工作大致有3类。其一是生火做饭、洗衣濯被等日常生活琐事，其二是途中徐霞客会朋友、见官员都须顾仆先去送拜贴。有的地方官很冷淡，须一次次去候讯；有时匠工拓下碑文，也要一次次去催讨才拿得着。其三，徐霞客的行李越到后来越多，除衣被外还有朋友送的礼物（除诗书画扇外，还有绸绢食品，甚至还有鸡等活物），途中收集的文物、资料、请拓工拓下的碑文等等，还要带上途中的午饭。到广西境内时，行李竟有六七担之多。顾仆要负责召夫带夫。霞客去探岩洞时，顾仆则带了担夫从另一条道向前赶。没有顾仆的忠心服务，徐霞客考察探索的安心程度，就会受到影响、大打折扣了。又如丁丑年（1637）正月十七日，在湖南省茶陵县勇探麻叶洞的惊人壮举。徐霞客在那天的日记中记载：“初觅炬倩导，亦俱以炬应，而无敢导者。曰：‘此中有神龙。’或曰：‘此中有精怪。非有法术者，不能摄服。’最后以重资觅一人，将脱衣入。问余乃儒者，非羽士，复惊而出曰：‘予以为大师，故欲随入；若读书人，余岂能以身殉耶？’”在这“重金之下无勇夫”的情况下，徐霞客没有退缩，顾仆也没有退缩，硬是迎着危险去。日记中接着记道：“与顾仆各持炬入”，“余两人乃以足先入，历级转窦，递炬而下，数转至洞底。”此真英雄也！因而当地百姓群集而观，“时村民之随至洞口数十人，樵者腰镰，耕者荷锄，妇之炊者停，织者投杼，童子之牧者，行人之负载者，接踵而至”。徐霞客及其随从的勇敢无畏，坚韧执着，值得歌颂。所以顾仆，虽不是个伟大的人，却也还是个有所贡献的人。
当然，“仆逃”是顾仆的错误行动，但我们不必以“恶行”论之。所谓晚节不保，不能由此全盘否定从前的功劳，这才是实事求是。顾仆逃跑的时间是己卯年（1639）九月初十日。那时徐霞客已经到了鸡足山，万里遐征的行程基本结束。“仆逃”对徐霞客的心理上、感情上是一个大的打击，对其在鸡足山一带的活动带来一些不便。既便如此，徐霞客对“仆逃”所持的态度，不是痛恨，而是叹息，表现出一个胸襟开阔的人的真情与大度。他在日记中写道：“体极、弘辩欲为余急发二寺僧往返。余止之，谓：追或不能及，及亦不能强之必来。亦听其去而已矣。”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由他去吧，就是这种心情。不是自己的无奈，而是对他人的理解。这两者间是有些差别的。
顾仆，还是不应被忘记的的。
（作者系江阴市徐霞客研究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