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李寄《停车集》
作者： 翁雪花
题记：曾写过一篇“李寄《停车集》及其思想评述”[①]的论文，随着资料的不断充实，笔者有了新的想法和观点。本文即是对前文的补充和深入。
一、《停车集》录诗实际数量及存世现状
李寄共有诗二十四卷分为十集：《停车集》、《髡春集》、《谷口集》、《附游集》、《偕影集》、《鸣蝉集》、《听雨集》、《晴川集》、《孤筇集》《息影集》。其中《停车集》是李寄汇总最早的一部诗集，主要作于青少年时期。这些诗或意气风发，或斗志昂扬，或宛转惆怅，有一定的延续性也有一定的变化。
收录李寄诗稿的文献主要见于《江上诗钞》[②]；《李介立先生诗稿》[③]；《丛书集成续编》[④]，《清人诗集叙录》[⑤]。而李寄的《停车集》目前仅见于《江上诗钞》及《李介立先生诗稿》。其中《江上诗钞·停车集》中共收录了14首诗，《李介立先生诗稿·停车集》中共收录17首诗。在“李寄《停车集》及其思想评述”的论文中，笔者的主要资料来源是《江上诗钞》，但比照《李介立先生诗稿·停车集》后，关于初本的《停车集》要做如下推断和阐述：
先将《江上诗钞·停车集》与《李介立诗钞·停车集》目录做比较：
a：《李介立先生诗稿·停车集》目录
一卷 停車集 （前有序共三十六首）
1、對海棠花 2、漁父詞 3、夜坐 4、春日閒居 5、虐政行6、君山望行舟
7、陪日如師逰西洞庭 8、宿友人齋頭 9、同薛懋昭登虎邱 10、晚步遺興
11、中秋後三日作12、秋思13、少年行 14、綺山訪依上人不遇 15、秋蟬
16、自齊門至虎邱在道作 17、楓橋晨賦
b：《江上诗抄·停车集》目录
1、對海棠花 2、夜坐3、 虐政行4、君山望行舟5、宿友人齋頭6、同薛懋昭登虎邱. 7.晚步遺興8.中秋後三日作9.秋思10. 綺山訪依上人不遇11. 秋蟬12. 自齊門至虎邱在道作13. 楓橋晨賦14少年行
两个目录对比，不难看出，最初李寄的《停车集》至少应该录有三十六首诗，但《李介立诗稿·停车集》实际只录了十七首，基本内容和《江上诗抄·停车集》中相符，另有《渔父词》，《春日闲居》，《陪日如師逰西洞庭》三首是《江上诗钞·停车集》中未见的，可做内容上的充实。除此，尚有十九首诗散佚。
二 《停车集》序及表述的内容
《李介立先生诗稿·停车集》相较《江上诗钞·停车集》除了多录三首诗外，最有价值的是附有一篇序，将当时结集的原因表露无遗，通读序文（序原文见附录）能够得到以下几个结论：
1、《停车集》所录诗创作大致时间及结集时间
序里开首为“余甫冠即游金阊”，序中为“乙酉变后又五年”，序尾为“己丑夏日”，这是三个非常重要和脉路清晰的时间。
其中，比较明确的年份是乙酉之变，即“江阴之变“，是乙酉（1645）年江阴士民守城抗清81天的历史，具有独特性和唯一性。由之，序尾的“己丑”年便是顺治六年（1649年）。
甫，刚刚；冠，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甫冠者，虚岁20；1645年；己丑，1649年，因此《停车集》所录诗大体的创作时间为1639，结集时间为1649年，也就是李寄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
关于李寄的出生，历有争议，众说不一，大致有三：明崇祯十四年辛巳（1641年）；崇祯元年戊辰(1628年)；万历四十七年己未（1619年）[⑥]，其中万历四十七年说是周宁霞先生考证的，也得到了田柳先生的认可，编了《李寄生平年表》[⑦]，刘徐昌先生也对李寄生年做了考辨[⑧]。结合前文由《停车集·序》对时间的推断，笔者亦赞成李寄生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1619年）的推断，因此，《停车集》序的发现和解读无疑提供了新的佐证，为验证万历说提供了切实的文献基础。
2、《停车集》所录诗写作背景
从时间跨度看是十年，前个六年，20岁的李寄年少志壮，意气勃勃。性情孤傲，“不肯随人专走”，力求“圣贤至意”，善写文，文章写得既快又好，常常洋洋洒洒数千言。得到了他的老师韩日如“按笔一呼，古今帝王材杰，一一奔赴如商贾之归市而婴儿之随其母也。汉王拜大将如呼小儿，亦风气摄之耳。呜呼，岂刀笔之吏所知哉”的高度评价。这时的李寄，更偏爱写长文，并不常常刻意去写诗，只是间或在花朝月夕，和友人登虎丘，简率不拘，开怀痛饮，意之所至，随感而发，赋诗助兴，聊表心意。因此这一时段创作的诗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随意率性的。《陪日如师游西洞庭》《同薛懋昭登虎丘》都应是这一时段所写。
1645年乙酉之变是李寄的一个转折点。如果说，此前的李寄对明政府还有一定的幻想，还保持着一颗年轻易动的心。譬如，1644年，李寄听到李自成攻陷北京，朱明皇朝覆灭，出于当时读书人普遍的正统思想，他会“徒步走留都，上《平贼十策》”，为南京的南明小王朝献计；当得知清兵入关，农民起义军败走，朱明皇朝已回天无力，他会登上由里山，痛哭而返。可是，随着江阴抗清失败，理想和现实的格格不入，李寄渐渐脱离了年少的稚气，他的诗表现出婉转惆怅，低沉无奈的情绪。《秋思》、《秋蝉》都应是这一时段的作品。
己丑年，李寄再次回到苏州，昔日意气风发的故交烟飞鹤去，死散怆怀。登虎丘，树色酒庐犹在，心境不同，满目凄凉，早已是物是人非。回到住处的李寄，将废簏中尚存的旧作结集，命名为《停车集》。（为何叫《停车集》，笔者将另撰文论述）
3、《停车集》结集地点
童年的李寄，乡人称其“性素颖异，少负奇才”。史书记载他“不经师授，博学能文”。李寄懂事后从母亲处了解自己身世，体谅母亲苦心，凭入塾时打下的一点基础，自己刻苦攻读，执着追求。在少年时期，李寄曾作过回归徐家的尝试。史载：“少长，欲旋里，族勿能收。” 宗族礼法是难以容忍被逐的人归宗认祖的。自此，他不再存此奢望。母亲被逐出徐家的遭遇，节衣缩食栽培自己的艰辛生活，年少的李寄是刻骨铭心的。到他18岁时，他的才名和学识已为乡人所折服。他已无法再一心读书，他必须自食其力，赡养母亲。这一年，他到周庄楼下村名门望族的葛家当了塾师。此后，他先后在定山、绮山、由里山一带设过塾，教授了众多门徒。历经16年，他过着边授课，边读书，边著述，边结友，边奉养母亲的生涯。李寄在《天香阁随笔》卷二有一记载：“岁在戊子（清顺治五年，1648），身世之厌，因裹粮（原意为带了干粮，此可引伸为带了粮食）入定山红塔口湾。借老僧龛下，将欲买田数亩授山僧，为终焉计。而老母无兄弟代养，明天复馆于葛氏。”，《停车集·序》中云“书于葛氏之繍虎斋”，此时的李寄在葛家做塾师，就是在葛氏的繍虎斋，李寄完成了《停车集》。
4、《李介立诗钞·停车集》中有一首《陪日如师游西洞庭》，序中亦提到“予师韩日如”，因此诗和序中出现的当为同一人。韩日如可以说是李寄的授业恩师。关于他的资料有待学者研究补充。
附录
停车集叙
余甫冠即游金阊，年少志壮，意气勃勃出人上。当是时，方重制艺士非此无以取科甲建功业，俛首穷力於其中。然不肯随人专走，务求圣贤至意。自闢文章蹊径，每得一题伸纸挥写滚滚数千言，风搏浪涌顷滿三纸，予师韩日如常评于文曰：按笔一呼，古今帝王材杰，一一奔赴如商贾之归市而婴儿之随其母也。汉王拜大将如呼小儿，亦风气摄之耳。呜呼，岂刀笔之吏所知哉。日如师推许余文盖如此。而诗歌一道从未究及。然花朝月夕，一二社友拉登虎丘上酒庐岸巾痛饮，飞觥紧扳连接日夜，曾未尝学为歌诗，而兴之所发，意之所至。往往间作，作每掷去不顾。韩昌黎曰：多情怀酒伴，余事作诗人。眞有然也。乙酉变后又五年，余至姑苏求问诸友，竟无一人，烟飞鹤去，死散怆怀。而虎丘树色酒炉幔饮犹然昵人。对此虽近漠若河山。王令之叹古今一致已。因口占云：犹见桥边旧酒庐，十年兴不似当初。纵拼数斗王公酒，肯换师官徑丈书。归来搜废簏中尚存旧作数十首。录而出之以表停车之意云。己丑夏日书于葛氏之繍虎斋。
[①]“李寄《停车集》及其思想评述”，《徐学研究》2014.第2期
[②]《江上诗钞》卷五十三，清 顾季慈 辑，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④]《丛书集成续编》第117册文学卷，内有李介立诗钞四卷附录一卷，陶社校刊
[⑤]《清人诗集叙录》卷六，内有李介立诗钞三卷补遗一卷，新文丰出版公司印行
[⑧] 刘徐昌《李介立生年及殓葬之考辨》，《徐学研究》2014.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