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家族轶事之望族姻连篇
陆震宇
徐霞客家族在明代是江南巨族，诗书继世，耕读传家，在家族婚姻选择上也遵循时代乡土礼仪的传统。研究徐霞客家族姻连历史及家风传承，从中可以寻找到一些徐霞客的人物性格内在因素及人生轨迹规律性的东西，“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由于资料有限及时间仓促，笔者择取部分徐霞客家族姻连史，进行粗浅整理，希冀为霞客研究增添乡土教材。
指腹为婚，声冠群族之谢墅颜氏（徐霞客烈祖母）
江阴颜氏始祖起源于山东海洲，北宋靖康年随康王赵构南迁，分居江浙等地，古代江阴颜氏主要集中在西顺、金凤等地，就是现在的祝塘、文林、马镇等地。颜泽，字泽民，马镇谢墅里人，永乐壬辰进士，任云南镇远知府。时镇远初入版图，泽因俗为治，化大行，创署立学，后升福建布司左参政，百姓感其勤政恤民，称他为“颜佛子”。民间传说，颜泽担任镇远知府时救过明逊帝建文帝，将建文帝藏匿镇远云龙洞，躲过了朱棣的追杀。
颜徐姻连涉及徐霞客家族十一世祖徐颐。颜泽与徐颐父亲徐景南（徐忞）少时社学同学，互相友善，约为联姻，定下了娃娃亲。后颜泽与薛氏结婚生女颜妙珠，比徐颐大一岁，颜妙珠从小性随亲与官，诵古训、精女事，性格温柔贤淑，二十岁入嫁徐颐，孝顺公婆，勤俭持家，亲戚咸宜无间言。后随徐颐至京，当时徐颐在文华殿做了个小官，颜妙珠经常以照顾不了双亲，心里不安，劝徐颐辞官归家。徐颐听从了夫人的劝告，辞官回乡后分家居黄墅别业，当时遭受了诬讼之事，又岁值歉收，家庭运作艰辛，颜氏勤俭持家，使家庭摆脱了困难。颜氏赡养父母长辈，对姑表、外族亲戚照顾得很周到，对待家庭妾御婢仆，不恶而惠均；对待姻族乡里，经常救济馈赠；注重礼节，教育内室、子女很严格。“家声冠于群族，不惟富而已”。翰林编修张泰为其做墓志铭称其”颜缉孔绪“就是说继续了婆婆孔氏遗风，子徐元献，孙徐经。
百年世姻，文交友善之邓阳薛氏（徐霞客天祖母）
北宋末年薛氏先祖随宋室南迁毗陵滆湖，后定居江阴青阳邓阳村，历经数百年绵延繁衍，成为“十里洋洋一片雪（薛）”青阳首族。该族人才辈出，明清比较有名的有薛章宪、薛甲、薛淇、薛福成、薛福宝等。
徐霞客家族与邓阳薛氏的姻连关系比较复杂，涉及徐霞客家族第十世祖徐应、第十二世祖徐元献。徐麟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徐忞（字景南）、徐悆（字景州）、徐应（字景高）、徐懋（字景阳）。徐应的二女婿是薛章宪。徐忞长子为徐颐，徐颐儿子徐元献妻子是薛氏，就是徐经的母亲，也是薛章宪的姑母。就是说一方面薛章宪的辈分是和徐颐同一辈的，是徐经的祖父辈，但从另一层关系来说他和徐经又是表亲辈。徐薛家族姻连交往涉及徐家四代百年延续至徐霞客曾祖父徐洽一代。徐元献妻子薛氏是徐霞客家族一个了不起的女性人物，也是邓阳薛氏的骄傲。徐元献英年早逝，薛氏承担起抚孤和家族运转的重任，置产曾仿照苏州府公堂的样子建造高楼大厦，“百材具备，一夕落成”；治家有方,井井有条，“役万指若不闻人声”。同徐经妻子杨夫人一起抚孤成名。
薛徐交往重点是薛章宪与徐元献、徐元寿、徐经等人的游学交往、薛甲心学对徐家的影响。薛章宪，晚号浮休先生，通《易》《书》《诗》三经，洽闻博物，杰然称古，其文有商彝夏鼎之古风，其人古貌瞿瞿，性喜山水,访古寻幽,选胜探奇，足迹遍之吴越齐鲁燕赵,每到一处,做诗为记,有《鸿泥堂小稿》留世。同吴中名士都穆、唐寅、文徵明、钱福、吴宽、祝允明、沈周等交善，经常扁舟吴越山水，谈诗论画。薛章宪同徐元献同龄,比徐经、徐元寿大十几岁，他们的关系融洽亦师亦友，吴中名士钱福在《万卷楼记中》记载下了到他和薛章宪到徐家教书的经过。薛章宪与徐经以中表相称，两家又离得很近，经常到徐经、徐元寿万卷楼借书看书，谈今论古，探讨文学，是莫逆之交。薛甲是薛章宪的儿子，明代大儒，他的成就超过了其父亲，早年为官，因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得罪权臣被贬、罢官，后定居邓阳后，探研理学，成为王阳明心学继承者，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将薛甲归为南中王门。薛甲还是抗倭义士，协助嘉靖江阴县令钱淳抗击英勇倭寇。他与徐洽关系密切，他称“徐与薛世姻，世以文学相友善”，对徐家“父祖子孙遇与不遇，虽不能尽同，而四世相传皆以文字鸣于时”及徐洽“敦朴自保以不坠”，极为称赞。徐经、徐元寿、薛章宪、薛甲等，风流才俊，书生意气，从他们身上可以发现徐霞客性格行事的某些影子。
手书分拨，抚孤成名之安阳杨氏（徐霞客高祖母）
安阳杨氏始祖杨拯元末避乱南迁,定居无锡安阳山杨家村,四代单传,至四世杨声（字原振，号闻远）开荒拓土，富甲一方，读书尚古，富而好礼，建文峰书室、燕堂家族书院，揽延文士，开席讲授。六世祖杨璿进士及第，这时的安阳山杨氏已是“五世同居，食指逾千，公私份杂，如一剧邑”。明至清二朝，安阳山杨氏共出12名进士，40多名举人，成为无锡西乡第一望族，名扬锡邑。有名的有杨璿、杨基、杨应文、杨兆鲁等徐元献英年早逝，邓阳薛氏治家抚孤，家大业大，独力难支，薛氏自感精力有限，又耳闻杨璿女儿杨氏能干，便将杨氏娶回嫁给徐经，年轻杨氏“即佐薛氏，分理家事，不幸姑故。夫以读书不可夺志，家事尽归于氏”。随后徐经早故，杨氏一人承担起治家重任，内外井井有条，细微曲直，劳心劳力，经营打理着庞大的家业，田租、纳捐、修城、修学摊派，婚丧嫁娶之类，事无巨细，同时督促三个儿子认真读书，直至病重子女分家“手书分关，条析井井，三党子姓，各有分惠”，保留了江南巨族的根基，继续发扬徐家耕读传统。《杨夫人手书分拨》语言流畅，条理清晰，述事细密，文才不输须眉。她有德才，佐姑相夫，保守祖业；会治家，节俭妄费，截长补短；重教育、亲和睦，以抚孤成名，是徐家风雨飘摇，打击连连下，门户得以不坠的关键人物。安阳杨氏作为徐霞客的高祖母，她贤惠坚强精明的品格，直接影响了徐霞客祖父辈，徐洽、徐治、徐沾三子性格上均明慎精格。
尚气好施，勤俭自持之隆亭华氏（徐霞客曾祖母）
无锡梅里隆亭（今东亭镇）华氏古代为无锡第一名门望族。明代大思想家顾宪成曾说“江南数巨族者，必推首华氏”。北宋末年，华氏先祖开始定居无锡梅里乡隆亭一带，徐洽妻子就是隆亭华坦轩的女儿，也就是徐霞客祖母。华坦轩是谁？有待考证，但根据徐治的年龄推算，隆亭这个华坦轩的女儿肯定与民间闻名的华太师有关联。历史上的华太师，叫华察，担任过翰林编修、东宫侍读，参与会试和殿试，能秉公述用天下名士，后出使朝鲜。弃官归田后，在无锡隆亭大兴土木，梅里隆亭成为民间传说“华太师造龙亭”及“唐伯虎点秋香”发生之地。华家悌孝传家、力行德义，人才辈出。华坦轩女儿出生在这样一个江南巨族家中，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又耳濡目染，能得到杨夫人首肯入嫁徐家后，敬养婆婆，持家周密，励精家政，相夫教子。
亦师亦友、工诗善医之金瓶许氏（徐霞客妻子）
靖康元年，太医许堂扈驾南迁至临安，许堂医术精湛，任劳任怨，深得宋高宗信任，宋高宗特赐金瓶给许堂储药，从此“金瓶许氏”称为许堂一脉氏族堂号。元末，许堂后人，诗人和学者许恕迁居江阴，称为江阴金瓶许氏始祖，其族弟许穆还参与了《永乐大典》的编誊。金瓶许氏一族工诗善医，人才辈出，明代著名论家许学夷，自伯清，号许山人，是该族杰出代表，许学夷是徐霞客的老师和叔丈人，两人还是忘年交一起结伴出游。许学夷一生不攀附权贵，追逐名利，杜门绝规，刻苦励学，毕生从事诗歌创作和诗学理论研究，编著了《诗源辩体》诗学巨著，成为一代学儒，对徐霞客人生成长影响很大。
徐霞客与许家的姻连。徐霞客父亲徐有勉在世时定下与许学闵女儿姻连关系，当时徐霞客16岁，许氏10 岁。许学闵是许学夷的哥哥，以孝悌闻名乡里，曾受到江苏学政的褒奖，许氏自然是知书达理，端庄贤惠的大家闺秀。徐霞客在22岁时迎娶许氏过门，婚后，许氏操持家务一直未有小孩，就劝说徐霞客纳妾金氏，直到了30岁才生育了长子徐屺，到32岁就生病去世了。之后徐霞客娶了望族罗氏为继室。许氏出嫁时从娘家带了个贴身丫头周氏，这个周氏可能是许学闵妻子家的穷亲戚，与许氏从小长大，情同手足，也是聪明伶俐，能诗善文，在许氏去世后，被徐霞客纳为侍妾，负责徐霞客的生活起居，后来被罗氏乘徐霞客出游带孕而逐，送给了定山李姓地主为妾，生子李寄。而李寄是《徐霞客游记》得以流传的关键人物。许氏和周氏虽然地位殊同，但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姊妹，性情相投，所以深得徐霞客厚爱，周氏是徐霞客家族中一个可圈可点的女性。
徐霞客与许学夷的关系（略）
情同手足、患难至交之东兴缪氏
东兴缪氏是江阴明清澄东望族。元末缪氏先祖为避战乱从常熟迁居江阴白鹿乡东兴里（今张家港市杨舍镇旗杆村）。明清两代，该族忠孝传家，文章名世，人才辈出，缪昌期是其中杰出的代表。缪昌期，字当时，号西溪，翰林院诗臣，因反对阉党魏忠贤，惨死在狱中。缪昌期嫉恶如仇，刚强直介，笃于君亲、重于名节，厚于朋旧，与徐霞客是“文章道义相交好”的生死之交。
缪徐两家的百年姻连涉。缪昌期在世时，定下了缪徐两家儿女婚姻。一是缪昌期次子缪纯白与徐霞客族叔徐儒伟长女婚姻。一是缪纯白长子缪畴与徐霞客族叔徐望叔侄子徐应震之女的婚姻。徐应震，号雷门，好文喜游，有山水癖，是徐霞客青年时的密友和游伴，我们现在可以从徐应震诗中来寻找当年的霞客江南游踪。
缪昌期遇害七年后，在徐霞客主持下，徐霞客长子徐屺迎娶了缪纯白的四女。这个“徐氏四姑”也是与薛杨夫人一样的坚强人物，在家庭遭遇家奴暴动，徐屺惨遭杀害后，携带长子徐建极、次子徐建枢投奔居住在县城缪畴家中，抚孤教子，发愤复仇，又完成了一次家族中兴。之后徐建极子、徐建枢女均与缪家有姻连。缪徐姻连五代百年，见证了这两个家族情同手足、患难至交的关系。
缪昌期与徐霞客的关系（略）
除此之外，明代徐霞客家族与无锡的明代“五部尚书，三朝太保”秦金家族、御史周庄伞墩曹方湖家族、来昭陈氏家族、习礼夏氏等澄江望族均有姻连。有记载的有徐衍芳娶县令陈鲁泉女陈玉贞（徐霞客祖母），徐衍嘉娶秦金孙女，徐衍成娶监察御史曹方湖女，徐衍禧娶县少邑秦原山女等等。
特别要提出是徐霞客母亲王孺人的家族也是“澄江右族”，父亲叫王城东，母亲叫杨华，具体家族出处情况目前有多种说法，有待考证定论。王孺人对徐霞客的教育影响可以与中国历史上的孟母三迁相媲美。
研究梳理明清徐霞客家族的婚姻嫁娶，我们不难发现徐家在家族姻连的一些特点：首先是门当户对，“婚娶聘字皆望族”不是官宦之家，就是巨贾望族。其次是择人上讲究知书达礼，勤俭持家。三是女性巾帼不让须眉，对徐霞客家族贡献巨大。四是望族姻连对徐霞客本人影响。
参考书目：《徐霞客家传》吕锡生编著
《江阴著姓望族》徐华根编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