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客与故乡山水
陆震宇
作者按：霞客文化是长江文化中绚丽瑰宝，如何体现霞客文化在长江文化中地位，赓续文化传承，推陈出新，创新发展是我们肩负的责任使命。江阴是霞客故乡，探寻霞客遗存，深入文旅融合，助推经济发展，打造有自然山水特色和历史人文内涵的滨江城市，是江阴徐学研究重要内容之一。“山不在高有仙者名”，本文拟通过寻找江阴山水中霞客遗址遗踪，追溯城市中霞客元素和霞客印记，冀希望对打造霞客城市名片有所裨益。浅尝辄止，望批评指正。
一、江阴山水概胜
江阴古称暨阳，延陵古邑，春申旧封，江尾海头，锁航要塞，历为兵家必争之地。古志形容江阴山水“大江自京口委折而南，浩荡澎湃，势多壮飞，越数百里，聚为澄江之区。其山川甚秀，其生齿甚繁，其风物甚雅，而名贤士大夫落落继出”。
江阴多山，为天目山余脉，峰峦起伏，东西连亘，隆隆隐起平畴，横枕大江之滨，古有三十三座半山之称，分别是君山、鹅山、黄山、肖山、彭墓山、长山、巫山、稷山、镇山、蟠龙山、凤凰山、香山、绮山、售山、敔山、女山、定山、鸡笼山、砂山、乌龟山、白麓山、花山（里由山）、毗山、青山、庆山、秦望山、观山、焦山、白石山、舜过山、姬墩山、前栗山、寿山、顾山（半），其中君山为江阴主山、镇山，毗山为江阴文山，由里山为江阴母山，寿山为诸山之归宿。民间流传“君黄龙凤长，稷定桂花香”江阴十大名山之说。
江阴南挹太湖，北接长江，河网纵横，湖泊交织,古运河连江贯湖，沿江港渡罗布。北宋王安石的“黄田港口水连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道尽了古江阴的繁华。唐代陆龟蒙、魏璞、皮日休，张继，宋代苏轼，辛弃疾，云代倪云林、赵孟頫，明代刘基、高启、文征明、王士贞等等均留下了吟唱江阴山水的诗作。
江阴的山水造就了江阴人“淮楚”风骨，刚烈品格,“南人北相，吴风燕骨”，民风雄健，士风清雅，“礼耕义种存季子之高风，结驷连骑现春申之盛烈”，徐霞客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之一。
二、《溯江记源》中的江阴山水
江阴形胜以长江、君山为镇，君山北眺维扬，南挹姑苏，东窥海虞，西眄京口，邑中诸山四面环拱，一方之大观。古代堪舆界认为，南干龙至昆仑迳雪山至鸡足山而下，至贵州分脉于湖南，传之两粤，寰豫章，挺浙闽，直钟秀气于金陵，作回龙顾祖之势，结苏州之太湖、江阴君山而气始尽，江阴君山为南龙之尾。徐霞客在《溯江记源》中这样记载了家乡江阴的山水“正脉北度东坝,而驰为句曲，于是回龙西结金陵，余脉东趋余邑。是余邑不特为大江尽处，亦是南龙尽处也。龙与江同发于昆仑 ，同尽于余邑，屹立为江海锁钥以奠金陵，拥护留都不拔之基以此”，“江河为南北二径流，以其特达于海也，而余邑正当大江入海之冲，邑以江名，亦以江之势至此而大且尽也。生长其地着，望洋击辑，知其大而不知其远”，字里行间充满了家乡山水无限自豪、赞誉之情;是家乡的山水树立了徐霞客“大丈夫当朝碧海暮苍梧”欲穷尽天下山水的远大志向，也是家乡山水萌发了徐霞客万里遐征，探索江源的伟大壮举，家乡的山水是徐霞客一生事业的源头活水。
三、江阴山水中的霞客印记
徐霞客走遍了故乡山山水水，至今留有许多遗址遗踪和故事传说。
（一）霞客与君山。君山在古县治北二里，枕江之滨，江流回冱其下，水光如练，崖丛石积，峦峰堕秀。旧名瞰江山，后因春申君易名，有春申君衣冠冢。山半有松风亭，龙头石，山顶有浮远堂，翠烟厅，时雨厅、如斯亭诸胜，山顶西向为东岳行宫，左为光孝禅寺，右折而西为张公祠（张宗琏祠），山北正中为真武庙。浮远堂，取自东坡“江远欲浮天”之句，观长江绝佳处。天启四年霞客奉母命，在君山重修张公祠，乞董其昌为书碑，何乔远作记序，得到了当朝首辅周延儒的赞赏。现宋代松风亭、龙头石等古迹尤存。
霞客与砂山砂山位于古城东南，史载晋、宋年间因潮涌砂土堆积成山。山体东西连绵约五公里，旧称十称砂山，其西端与鸡笼山连冈，东支为白龙山又名龟山，中部是砂山主体，高峰称牛岭山，山巅有五峰，称五峰顶。砂山形如青蛇，所以又称蛇山，山顶有金鹅石，相传有金鹅趾其上，足迹尤存。砂山风光秀美，有“花园十景”，“桑溪八景”，“龙砂八景之品。民间流传徐霞客年青时曾载山顶文昌阁读书，院外有存徐霞客手植两棵古桧。邑人沙曾达《徐霞客读书处》“文昌高阁在砂山，霞客攻书任往还。桧树二株留手植，摧残风雨夜窗间。”
（二）霞客与毗山。毗山，又称时山，古县东南三十里，毗陵当以此名，被称为“祖故郡脉之本”。山麓能仁寺，规模宏大，名士蒋静、董其昌、吕彦发、周延儒等均读书于此，明末《毗山诗集》收录了文震孟、夏树芳、周延儒、徐元献、徐尚德、薛宪章、徐遵汤、李寄等人吟诵毗山的诗作。明高士夏树芳携母隐居东麓，不屑仕进，教授乡里，徐霞客当年曾到毗山探访夏树芳，成为忘年之交。徐霞客母亲八十大寿诗，霞客请苏锡两地名家张石苓、陈伯符作长幅画卷《秋圃晨机图》，特地携长卷到毗山请夏树芳作赋，夏树芳欣然应允，睹画生下了脍炙人口的《秋圃晨机图赋》，生动描写了徐母晨织教子及霞客远游的场景。此后，徐霞客将该图进行了石刻存放晴山堂内。十几年后又携二十多名家题咏的《秋圃晨机图》进行了万里遐征。此山文化内容颇胜，为一邑之文山。今山体残存。
（三）霞客与鸡笼山。鸡笼山位于城东二十六里许，为砂山西支分段。相传古时又锦鸡出没，被天师关进鸡笼，因山形似笼而名。鸡笼山西麓为徐霞客高祖徐经墓地，徐经因弘治己未科场弊案，场屋飞语，诏狱入籍，赍志以殁，成为徐家由盛转衰的关键人物。清明时节，徐霞客总要到鸡笼山扫墓祭祖，慎终追远。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地公社因挖土建窑，徐经墓被毁，殊为可惜。
（四）霞客与香山。在古县东北三十里，与长山、巫山相对，又称香湾，由大小香山组成“突土平壤，高峻磅礴，甲于他山”，有“十八景”之品。传吴王尝遣美人，采香其上，因有采香径。山之左冈中发一泉，行折而下，每数十步，经石滩注而复流，夹涧有桃，称为桃花涧。之峰之南，万历末太学徐应震堑岩为沼，构梅花堂，以苏东坡笔为堂颜，结庐种梅，以挹江海之胜，时人多觞咏之，太史陈仁锡为之志。徐霞客与徐应震（雷门）是堂兄弟，亲如手足，年轻时一起游历黄山、庐山及东南诸山，后雷门因中年丧妻及仕途不意，辞官归隐香山，霞客三上香山探望雷门，一起月下种梅、雨中游涧，留下了《题小香山梅花堂诗》诗五首和《游桃花涧记》，诗中描写了香山美景，赞叹了雷门不染世尘，孤芳自赏的高尚品格，其中“春随香草千年艳，人与梅花一样清”也成为霞客品格的真实写照。
（五）霞客与花山。又名由里山、华山。在县东南五里，因四面皆九里，东南山坡有一砺石状如鲤鱼，又称九里山、游鲤山。山中黛色空濛，风光秀美，名胜古迹众多，有钓鱼墩、龙王基、山居庵、九莲庵、普同塔等古刹、遗迹，还有龙脉龙穴、鲫鱼背、四眼井、金车银轴等神话与传说。民间流传少年徐霞客花山寻仙的故事。小霞客从小喜欢看荒诞的传奇志怪小说，他相信书中所说的那些腾云驾雾、乎呼风唤雨的神仙，决心外出找仙，他瞒了父母从家里一路北行到了花山，碰到了一老人，以为是仙人，后来在该老人的教育引导下，小霞客明白神仙志怪是骗人的，开始看《禹贡》、《山海经》等山经图志书籍。花山也是霞客嫡子李寄晚年居住地，李寄“不以文字干荣”，隐居在花山山居庵完成了《徐霞客游记》的编辑整理，成为游记“诸本之祖”。
（六）霞客与扬子江。古志云，古县一里许即大江，阔漫四十余里，通望巨壑。扬子盖该段江之别名，贯南徐、广陵、西接武进达京口，直北越马驮、抵通、泰诸洲。东连常熟，又东流绝汉入海。中又孤山、浮山、巫山、石钉、三角等沙。江潮一日连夜再至，呼吸万里，吐纳百川，旁灌诸港。江阴长江段长山、镇山、巫山、段山均在江中，向北眺望，山连峰迭，烟波浩渺，波涛拍案，白浪淘天。徐霞客在君山、香山眺望扬子江，写到“层层声捣石，矫矫势垂天，吼虎声藏峡，狂龙倒挂川”，发出了“三峡波涛观斯尽矣”感慨。同时《尚书》、《水经》、《地理志》均有扬子江的记载和“岷山导江”的记述，也引起了徐霞客的思考，激发他西进探寻江源的决心。
（七）霞客与璜塘河。璜塘河又名璜溪，全长十公里，呈半圆形。溪深水广，清澈见底，支港为浇，溉田千倾，便利交通，为锡澄水通道之一。徐霞客故居南暘岐位于璜塘河中游南岸，霞客出游均从白荡胜水桥出发经璜塘河启程至太湖、京杭大运河。徐霞客弥留之际除关照季会明帮助整理《徐霞客游记》外，还嘱咐家人要葬在璜溪岸边，其家人尊其遗嘱，将其葬在璜溪北岸的沈村马湾。上世纪三十年代，江阴璜塘籍地理学家王维屏在《徐霞客之故乡》中提及霞客墓地：“出南阳岐，北行过前马桥，复向东北行，里许沈村。。。。。。，村后数百步，黄土隆起者，霞客之坟墓也。冢高五尺，墓前有碑，倾斜如醉翁，题曰十七世高士霞客徐公之墓。”到了一九五八年大跃进，个别村干部看着徐墓在河边不顺眼，就将徐霞客墓掘开，挖出一具腐烂的棺材，将霞客尸骨移葬到北渚村附近的革命烈士公墓里。到了一九六二年，江阴县文教局负责同志认为把徐霞客与革命烈士葬在一起不妥，汇报县领导后，又将墓移至璜塘河马湾原址，专门修建了坟栏圈，在河边造了两间小屋，派一老贫农看守坟墓。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在《访徐霞客故乡》中专门描述过该墓。文革期间，霞客被戴上了“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败家子，浪荡子”的帽子，坟墓被铲平了，墓碑埋在了土里，看墓的老贫农被赶跑了，两间小屋变成了养猪场。粉碎“四人帮”后，霞客墓被迁葬到南阳岐晴山堂供人瞻仰纪念。古璜溪见证了当年徐霞客的出游，也见证了霞客墓的多次变迁。
（八）霞客与锡澄运河。锡澄运河初传为楚春申君组织开挖，北引长江，南通江南古运河，连接太湖水系，东晋元年初步导通，成为南北漕船之径途北宋皇佑年间，江阴知军葛闳组织建成锡澄运河，连同京杭大运河，成为江南水运出江要道。徐霞客出游大多为水路，从璜溪南向到京杭大运河再经无锡、苏州、上海进入浙江，从璜溪北向到锡澄运河，经青阳、南闸、应天河到南门水关、朝宗门入江阴城。徐霞客青年与江阴古城内司马街许学夷、南街迎福寺僧莲舟等沧州诗社人员交往密切，后娶许学夷兄许学闵女儿为妻，天启年间又主持修建君山张宗琏祠，应该经常从锡澄运河往来马镇与江阴古城之间。
四、篇后几点思考和建议
江阴山水与霞客可以寻找挖掘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斗山有徐霞客像，定山有徐家族墓，徐霞客许多朋友游历过江阴诸多山水等等，本篇希作抛砖引玉之用。作为徐学研究者，有以下几点思考和建议。
（一）霞客遗址、遗迹寻找保护和开发利用。江阴为霞客故里，涉及霞客遗址、遗迹及故事传说众多，由于各种原因，许多遗址、遗存正在湮灭消失。作为徐学研究者，除了专心学术研究，还有责任来寻找挖掘抢救霞客遗存，使之传承下去，这对我们的后代来说，是功大莫焉的事。我们可以通过多场景的一个一个小点，来串成徐霞客一个面，来还原霞客真实的历史。比如君山张宗琏祠，能不能按照古志确定一下具体的位置，能不能找下《杨文贞公碑》的下落，在君山立个碑，记录下当年徐霞客修建张宗琏祠的经过。象璜溪马湾徐墓原址，能不能竖一个标记，让后人能了解徐墓多次迁移的历史。还有一些古地名，能不能考证寻找下，象“木渎庄”到底在哪里？能不能通过举办些竞赛、活动来收集与徐霞客有关的民间传说、故事，征集资料等等。
（二）建设霞客古道。古道建设还是要学习浙江宁海等地的先进经验，把霞客元素融合进去，江阴有这样的条件和优势。可不可以在江阴君山、南闸凤凰山、观山、砂山等地建设霞客古道，作为高品质的户外徒步活动的基地。那里有仙人床、有绝望坡，一点也不比苏浙古道差，古道来得人多了，品牌打出去了，自然也是宣传霞客精神和江阴的途径。
（三）利用好霞客元素和霞客资源。霞客元素和霞客资源是徐霞客留给江阴城市的无形资产，取之不尽的城市财富，利用好就是张绚丽的城市名片品牌。俞洪敏要建徐霞客旅游学院就是格局高的大手笔。徐学研究者也要有这样的心胸和格局，千万不能闭门造车和固步自封，只有把徐学研究与服务社会紧密联系，才有永久生命力。现代科技飞速发展，人工智能和文生视频能不能应用到徐霞客研究之中，也是我们可以关注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