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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路上

行 走 在 路 上
凤箫吟
 
  人的一生是行走的一生。
  这十五年,我的业余时间是在文字这条路上度过的。
  这十五年,是我一生中最寂寞的时期。
  当我将自己最好的时期都被寂寞所占有时,我的笔底流淌出了一条条路:山路弯弯,水路迢迢。我不是行旅家,只是行走在书山文海的苦行僧。
  真正让我走出家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唱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的三毛,一个自由、洒脱、象大漠的风天上的云一样的女人。一个是明朝的徐霞客,一个豁达、执着、将自己融入青山绿水的男人。一个是己作古的今人,一个是已作古的古人。
  当三毛心爱的荷西魂归天国,那个曾经被爱充满的家园从此一片寂寞。
  当徐霞客心爱的女人周氏被逐出家门,那个曾经让他感到幸福的家园更是一派寂寞。因此,他们都选择了行走。当他们的脚步走向沙漠,走向高山、走向远方的时候,三毛的行走是在逃避:逃避家的寂寞。而徐霞客不同。虽然没有了心爱的女人,他却自知“老病将至”尚有使命未完成,于是,在行将知天命的年纪跨出了那个给了他爱和痛的家,走入了陌生和神秘的滇西。
  “文人达士,多喜多游。游,未易言也:无出尘之胸襟,不能赏会山水;无济胜之支体,不能搜剔幽秘;无闲旷之岁月,不能胜性逍遥;近游不广,浅游不奇,便游不畅,群游不久;自非置身物外,弃绝百事,即孤行其意,虽游犹弗游也。”这是明朝潘耒评价徐霞客的一段话。
  不管古人还是今人,当他们的身心与山水相融,他们一定有一种出世之感。对于荒山如遇故旧,对于野水如逢知已。当他们将心依附在这些孤石独水时,山有灵,水有气,山水因此生机而灵动起来。
  感应总是互相的,我敏感到了他们。今年的十月三十一日,我有幸与江阴徐学研究的一些专家学者沿着当年徐霞客走过的路,走上了一条寻踪之旅。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行走。当西天的夕阳还灿烂地挂在江郎山的天空,夕阳给三爿石披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光与影以最简洁的线条将景与人都剪辑成了一个个剪影。自由的风穿过一线天,又拂过树梢,吹着口哨,顽皮地吻过丹崖岩壁,又在霞客亭里嬉戏一番,然后象个顽童继续远行。
       当年,徐霞客三上此山,看到集奇、险、陡、峻于三爿石,又被这里群山苍莽、烟岚轻绕、雄伟壮观所感叹:“遍访名山独尊江郎奇幻”。
       秋风中的霞客亭显得有些苍凉。夕阳西下,暮色中的霞客亭在群山中更显得有些孤独。我独自围亭徘徊,微凉的山风,幽静的山谷,人在其间,恍如有出世之感。当年的徐霞客是否也感到了孤独与苍凉?当一座座峰峦叠嶂的山,一条条莆草萋萋的河绾接成了他脚下烟霞迷离的路,在他的心中,是否将脚下的山水当成了自己的故乡?
       “遍访名山独尊江郎奇幻,长思伟者共仰霞客风流”;“十卷纪游地学独开蹊径,九州览胜江郎三印行踪”。这是写在霞客亭上的两副楹联。既是对徐霞客的褒奖又是对他的怀念。当年的布衣草根只是按自己的心愿活出了真正的自我,他又何曾想到要向世人要一个虚名?当世人将“浪荡子”的“桂冠”戴在他的头上,他又何曾要向世人辩解?
       行者无疆。徐霞客一主一仆一僧行走在路上,从江郎山到三叠龟峰,也只百里路程,然而两座山却分属两个地域,前者是浙江境内,后者则属江西境界。徐霞客驻足在三叠龟峰三日。当我追寻着游圣的足迹踏上三叠龟峰,不是被这里的奇峰迭起,有石皆龟所吸引,而是被迎头一座山峰所吸引。“徐霞客”,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冷云颢气,濯灵光秀”“墨颧云齿,如枯道人”的游圣。青山有幸化游圣。踏步青山,犹闻“四声谷”徐霞客当年的那声呼喊“我来了”的绝响;漫步深谷,犹见当年徐霞客“徘徊不能去”的心情。我坐在清水湖畔,为当年徐霞客一声“但诎水观耳”的呼吁才有了三百多年后这明镜似的清水湖的诞生而感慨。
       行旅者的精神是独特的。独立独行的三毛如此,坚韧执着的徐霞客如此。踏遍万水千山,踏过滚滚红尘,当他们的灵魂与山水共存的时候,其传奇的一生,在这平凡淡泊世俗的社会里是否让人们有一些思索?
       当年的徐霞客象水一样流动在他生命的时空,他走得又黑又瘦,如枯骨道人。当明朝的烟云清风吹走了徐霞客最后一点少年英气,他思归了。归程中,他疲惫地伏在山野的荒寺或江上的独舟上秉烛夜书,然后再将沾着浓墨的黄纸象命根子一样藏着、掖着回到家乡,他可曾料到当时正倾心于一代名妓柳如是的文学泰斗钱谦益给他这些纸这样的评价:“世间大文字、奇文字、真文字”。而三百多年后的人们对这本叫《徐霞客游记》的这些纸正如火如荼地研究?
       一个人生命的定位,虽有社会与环境的影响,但真正影响一个人一生的却是心灵最本质的呼唤。当我们在困惑中迟疑地站起身换上一身旅装,推开门走向旷野,似乎冥冥之中有一个精灵在说:“人来自于自然,复归于自然。走向自然吧。”于是,义务反顾前行。
       “我抛弃了所有的忧伤与疑虑,去追逐那无家的潮水,因为那永恒的异乡人在召唤我,他正沿着这条路走来”。这是泰戈尔说的话。
       暮云四合,群鸟归林。晚风吹过湖面,仿佛传来古人的呼唤,我捡拾起散乱的心情,站起身,于是我行走,行走在生命的路上。
       (作者系江阴市徐霞客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