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的“溯江纪源”与江阴人的实验精神
徐 敏
章太炎先生的《国学概论》在介绍《治国学之方法》时，提出“辨书籍底真伪”、“通小学”、“明地理”、“知古今人情底变迁”、“辨文学应用”五项。其中，“明地理”和“知古今人情底变迁”两项，在《徐霞客游记》都有体现。
章太炎先生说：“近顷所谓地理，包含地质、地文、地志三项，原须专门研究的。中国本来的地理，算不得独立的科学，只不过做别几种史、经底助手，也没曾研究到地质、地文。”我想，如果章太炎先生细读过《徐霞客游记》，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徐霞客游记》在地质、地文、地志上都有贡献，并且功勋卓著。他在中国古代地理学史上超越前人的贡献，特别是关于喀斯特地貌的详细记述和探索，居于当时世界的先进水平。
关于长江源头，因为在《尚书·禹贡》中有“岷山导江”的一说，所以长期以来，一直以岷江为长江源头。后世很多著作如郦道元的《水经注》都支持此说。但是徐霞客在广泛阅读地理著作之后，却对此产生了怀疑。何以解惑?他不是坐在书斋里，捧来一大堆地理书籍对比阅读，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而是身体力行，逆流而上，亲自探寻长江源头。通过长期、广泛、深入的实地勘察，证实长江源头并非岷江，拉开了探索长江源头的序幕。徐霞客将他的勘探和考证长江源头的过程记录成洋洋万言的《溯江纪源》（一作《江源考》），可惜原本已失，所幸在冯士仁编定的《崇祯江阴县志》中节录了《溯江纪源》中的千余字，使我们可以管窥一二。
徐霞客“溯江纪源”一事体现出来的实验精神，既是这个时代的特征（明末科技兴盛，《天工开物》、《农政全书》、《本草纲目》、《徐霞客游记》都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也是江阴人的一大特征。江阴人治学、办事，最重实验。徐霞客是一例，曹颖甫又是一例。
曹颖甫是清末民初的经方大师。经方医学是最正宗、最纯粹的中医。因为西医的传入，近代中医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中医界全力迎战，其态度大致有三种：其一、以章太炎为例，主张废除中医里的玄说，以照顾西方人的接受能力；其二、以丁甘仁为例，主张道、术并用，以照顾普通人的接受能力；其三、以曹颖甫为例，主张回归本原，以经方实验证明中医的精妙。章氏、丁氏的努力可以理解，而曹氏的坚守尤其难能可贵。曹颖甫的坚持为他赢得了普遍尊重：在医学临床上，他往往手到病除，人称“曹一贴”；在医学教育上，他培养了一大批名医，为中医的大发展积蓄了力量。因为古今度量衡的变化，中医用药的计量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曹颖甫通过一例例鲜活的医案证明，最佳用量是将《伤寒论》中一两用作现在的一钱，这与章太炎通过出土的五铢钱考证的结果完全吻合——曹颖甫的实验与章太炎的考证相互印证，共同解开了中药计量的千古谜团。
江阴人的实验精神还可以举刘氏三兄弟的例子。刘半农在留学法国期间，利用西方公认的科学体系和科学实验来研究中国的声韵学，找出平上去入的内在规律，从而证实平上去入的分类是符合科学规律的，并因此完成了博士论文：《汉语字声调实验录提要》。刘半农此举并非附和西方科学，而是为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合理性谋求旁征。此后，他又完成了《四声实验录》、《汉诗声调实验录》等重要学术作品，这些著作无不体现了刘半农的实验精神。此外，刘氏兄弟改良二胡、琵琶等民乐的做法，也是实验精神的体现。刘半农通过研究发现：中国明代的朱载堉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十二平均律（新法密律）的伟人，而十二平均律正是现代音乐正是现代国际音乐中通用的标准。刘天华在刘半农研究的基础上，先后改良了二胡、琵琶等传统乐器，使之符合十二平均律的标准，为民乐的现代化、国际化奠定了铺平了道路。
徐霞客的溯江纪源体现了江阴人的实验精神，这是一种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也是江阴人的宝贵财富，值得代代相传，发扬光大。
（作者系江阴市徐霞客研究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