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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天下游

徐霞客故居藏珍探源

      明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公元1641年3月8日),伟大的旅行家、地理学家、千古奇人、—代高士徐霞客与世长辞。在他去世后仅三年,腐朽的明王朝终于在风雨飘摇中灭亡,他的家和家族在这场改朝换代的社会变革中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由此彻底走向没落。
  清世祖福临顺治二年(1645),清兵南下,讨伐南明小朝廷和东南沿海的残明势力。清兵所到之处,即推行剃发令,百姓都要按满人习俗,剃去四周头发,只留脑后头发编结为辫。“毛发是爹娘给的,不能损其—毫一丝”的传统观念,千百年来在汉民族百姓中根深蒂固,因此人们对清廷颁布的这一剃发令一时难以接受。
  一个民族风俗的形成,反映了—个民族对自然社会以及人与入关系的一些共同的观念和看法。汉代贾山在其《圣言》—书中曾说:“风行俗成,万业之基定。”非常清楚地阐明了风俗对治理社会、国家的重要意义。可清廷偏偏不明白这一治国道理,无视汉民族视毛发如同自己生命—样重要的习俗,居然贴出“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告示,强令百姓剃头,有违令者即遭杀害。清廷这一野蛮暴行,必然遭到汉人的强烈反抗,江阴民众更是揭竿而起,裂衣为旗,在前任典史阎应元、新任典史陈明遇和教喻冯厚敦率领万众一心,抗击清兵,坚守孤城81天。城破之日,清兵屠城三天,城内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几乎全部被杀光。一时间大街小巷尸堆成山,血流成河。这就是史称的“江阴乙酉之难”。
  就在江阴城区及其周围民众誓死抗击清兵期间,江阴远乡一些人乘机煽动奴仆发难,“乘衅索卷,焚杀主者。”马镇徐家奴仆更是火烧三岐(即老岐、西岐、南岐),徐霞客的长子徐屺,侄子徐亮工一家五口、徐亮采一家十六口在奴变中被杀,规模宏大的晴山堂亦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三百六十多年以后的今天,徐霞客故里与徐霞客有关的遗迹已经很少。除了大家熟悉的故居崇礼堂、罗汉松、晴山堂石刻、霞客墓、胜水桥以外,后来陆续发现的徐霞客墓碑、梧塍徐氏十三祖世祖徐经及夫人杨孺人神象、《晴山堂帖》目录木刻版以及重建岐胜水桥碑记等,亦为不可多得的重要文物,对徐霞客及其家族的研究有着重要价值。今向大家介绍的同时试着作些探索,以就教于广大读者和徐学研究者。
 
  一、徐霞客墓前碑
 
  徐霞客墓前碑,立于今晴山堂后徐霞客墓前,花岗石质(江南称麻石或金山石麻石,产于苏州枫桥金山,故名,质地坚硬),通高120厘米、宽40厘米、厚12厘米。碑身正面约三分之二碑面平整,书写碑文,三分之一为未经加工的粗坯,是埋入地下的部分(上世纪七十年代迁建霞客墓时被修平)。碑文用减地法雕刻成阳文,楷书。碑上端从右至左横书“十七世”三字(徐霞客为梧塍徐氏第十七世),然后直书“明高士霞客徐公之墓”九字。
  这块墓碑建于何时?一般人认为当在徐霞客逝世以后。可是对墓碑的质地、形制仔细考证后,我们发现它不是明碑,而是清代之物。理由有二:
  第一、从碑的用材分析。清代以前,墓碑以及墓志铭用材—般采用石灰石(江阴俗称青石)。江阴市博物馆收藏的明代碑刻和唐、宋、元、明四个朝代的近百方墓志与碑刻,无—例外都为青石质。而到了清代因“青”与“清”同音,故—般墓碑、墓志,甚至建造房屋的台阶等都忌用青石而改用麻石,以避大“清”之讳。
  第二、从碑文的镌刻方法和技巧看。清以前碑文的镌刻一般都采用阴刻法,以刀代笔,刻出的碑文与原作丝毫不差,书者神韵犹存。晴山堂石刻即用这样的技法。而到了清代,在墓碑的镌刻方法上,—改明以前传统技法而采用减地法,使碑文成为阳文。即使采用阴刻法,事后又会用其它材料进行填充。江阴市博物馆收藏的一块麻石质地的同治三年洋枪队兵弁墓碑即是如此,在阴刻的碑文中浇以铁屑,阴文又成了阳文。这是清代墓碑的一个创新,有强烈的时代特色。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分析:徐霞客去世时,明王朝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世道混乱,家人还没来得及给其建碑,即遇改朝换代的大变动,长子屺死于家难,徐家处于—片混乱之中,当然无人顾及建碑之事。大概十余年后,清政权基本稳定,徐氏后人向政府控告,斩杀了唆使奴仆暴动杀害徐家数十口人的为首者,才能顾及为徐霞客建墓碑之事。我们从墓碑未曾具名这—事实分析,也不排除徐霞客生前朋友的关心帮助而建的可能性。这块墓碑不具立碑者或霞客子孙姓名,有点令人费解。虽然徐霞客的长子屺死于顺治乙酉奴变,但他遗有二个儿子建极、建枢;次子岘,虽然生卒年失考,但《梧塍徐氏宗谱》记载其生有一子名国相,推断他不会死得太早;三子峋,卒于康熙戊午(1678),生子建栋。因此按常理徐霞客的次子岘,三子峋都应该为父亲建立墓碑。退一步说岘、峋有特殊情况不能为之,那么徐霞客四个孙子建极、建枢、国相、建栋,即使年幼不能亲自为祖父建碑,但这块墓碑上也应该具上他们的名才对。这—有悖常规习俗现象的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个难以破解的秘密,成为千古之谜。
  墓碑建立不易,而流传至今更是不易。徐霞客辞世后,于当年三月初九日葬于马镇老岐之东璜溪河畔的马湾祖茔,墓与碑三百多年来一直安然无恙。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政府十分重视霞客墓和晴山堂石刻的保护,分别于1956年和1957年由江苏省人民政府公布为文物保护单位。然而到了1958年“大跃进”时期,墓被迁移到马镇北渚的烈士陵园,后来有人感到历史名人与革命烈士葬在—起有点欠妥,于是在1962年又迁回到马湾原址。
  几十年过去了,这段历史恐怕已很少有人说得清楚。但我们从侯仁之先生1962年2月25日发表在《人民日报》的《访徐霞客故乡》一文中可以得到佐证。当年侯先生在江阴县城考察君山、黄山和长江后再访南岐,文中谈到:从江阴县城到南岐,除去一段公路外,还有八里水程。当时江阴去马镇南岐汽车只能乘到塘头桥或无锡境内的堰桥,而马镇人民公社驻地在与堰桥仅一河之隔的马镇北渚,故侯先生极有可能先乘汽车到堰桥,后改坐船。徐霞客墓在南岐西北四里,1958年大兴水利的时候,靠近墓地新开了—条河道即马公河,南北向。因在成立马镇人民公社后开挖,故名。马公河北端又与东西向的璜溪河相接,因此侯先生可以溯流而上,到离墓地不远的地方,再舍舟登陆。侯先生描写的环境正是徐霞客墓原葬地马湾祖茔。侯先生写道:“很显然,坟墓是最近还经过培筑了的,虽然仅仅是—坯黄土,然而很丰满整齐。”这说明坟墓的土是新的,只不过当时的侯先生不知就里,以为是老坟上培了新土,而实际上是刚迁回不久的新坟。
  侯仁之先生继续写道:“终于在一片夕阳斜照中,我们来到了霞客永远安息的地方。我停下匆忙的脚步,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从内心里向着这一位伟大的时代先驱者,表示了自己最深刻的哀悼!”在侯先生凭吊霞客墓的时候也注意到了那块墓前碑,因此他说:“和坟墓看来很不相称的是面东而立的一块小石碑,顶端横刻着‘十七世’三个寸半见方的字,中间以较大的字体直书:明高士霞客徐公之墓,字迹已经有些漫漶……。”从他对墓碑碑文格式的描写,应该就是现在安放在霞客墓前的这块墓碑。
  然而到了1966年“文化大革命”时期,霞客墓又遭厄运,坟地被铲平,墓碑不知去向。直到1978年重建霞客墓的时候,几经周折,才在田野里—农田水利的水沟上找到了这块墓碑。它被重新立于新建的霞客墓前,成为了徐霞客墓葬地极珍贵的实物见证。
 
  二、徐经夫妇神像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陆定一、夏衍、潘琪、于光远、侯仁之等老同志倡议下,隆重举行了徐霞客诞生400周年纪念活动,江阴、无锡率先成立徐霞客研究会。1991年秋,国家有关部门又在广西桂林举行徐霞客逝世350周年纪念活动暨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期间,与会代表—致认为有必要成立全国性的徐霞客研究学术组织,因此共同签名发起倡议成立“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并成立了筹备委员会,着手学会成立的各项准备工作。
  1993年春天,中国徐霞客研究会筹备委员会成员、《中国农民日报》原主编黄实先生带领《山魂水魄》摄制组来江阴作实地拍摄,该片由中央电视台殷红为导演,作为当年7月北京举行中国徐霞客研究会成立大会时向国内外观众介绍徐霞客事迹的专题片。当时我除担任博物馆馆长外还兼任江阴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一职,负责全市文物的保护管理工作,文化局领导考虑我对江阴历史文化比较熟悉,便让我协助摄制组工作。在徐霞客故里马镇拍摄期间,徐霞客纪念馆负责人刘正泉告诉我,说是老岐一位徐姓人家藏有先祖神像。我意识到这是不可多得的文物,便与正泉商量把它征集下来,为纪念馆增加藏品,提升纪念馆品位。可是由于拍摄任务紧张,—直没有抽出时间与收藏者见面洽谈,征集一事也就搁了下来。
  事情到了当年的四月份,天气已返暖,正当江南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的季节,到处桃红柳绿充满春天的气息。中国民族画报高级编辑、摄影家林国志先生在中央电视台摄制组离开不久,奉筹委会之命来江阴对我撰写的“千古奇人徐霞客纪念展”陈列提纲进行修改加工(展览亦是成立大会内容之一)。二人由马镇镇人民政府安排,住在镇政府驻地马公桥的霞仙宾馆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星期。期间我抽出时间与刘正泉和纪念馆讲解员马莉—起到老岐,找到了神像收藏者徐龙虎。这老畅岐是徐霞客曾祖、梧塍徐氏十四世祖徐洽自梧塍里分出搬迁马镇的首住之地,后来子孙多了,在西边和南边另建居宅,形成村落。村西的名“西岐”,南边者曰“南岐”,这老宅就叫“老岐”了,他们也都是梧塍徐氏第十三世祖徐经之后。
  时徐龙虎五十多岁,一见面便热情地把我们让到客堂,从房间里捧出两幅包扎严实的画轴,小心翼翼地打开让我们看。从题款上我们才知道这是梧塍徐氏第十三世祖徐经和其夫人杨孺人的神像。尽管年代久远,但由于保存细心,品相不错。听老徐介绍,这是他的祖上传下来的,历经劫难,尤其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几次抄家,家谱和一些古书籍和书画都付之一炬,唯有这神像由他父亲冒着风险偷偷地藏了起来,得以保存至今。我知道这徐经神像的价值,便做老徐的工作,希望他能捐献给徐霞客纪念馆永久收藏,他爽快地说可以考虑。我们感到分外高兴。
  徐龙虎小有文化。虽未受过高等教育,但他喜欢读古书,业余又爱好收藏,尤其对古钱币情有独钟。他家收藏先祖神像的事,几代人一直守口如瓶,长期以来秘不示人,只在过年祭祖,才在晚上夜深人静时请出来挂在大厅拜祭—番,一柱香烧完便又收藏起来。因此别说是村上人,即使是亲戚朋友也—概不知他家有如此宝物。近几年徐龙虎亲眼目睹了在霞客故里隆重举办的徐霞客诞生400周年纪念活动,政府对徐霞客故居进行了全面修缮,重建了晴山堂与霞客墓,胜水桥也修葺—新,国家主席李先念还专门作了题词,在故居内建立了纪念馆,后来又在桂林举行了徐霞客逝世350周年纪念活动,这会听说马上还要在北京成立全国性的学术团体——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又拍电视,又办展览。老徐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坚信国家和政府是真正的重视徐霞客了,因此才有意透露了藏有先祖神像的秘密。他就是希望捐献给国家永久保存,让神像得到妥善保管。
  听了老徐关于神像的故事和真心表白,使我们深受感动。由于徐龙虎的这一义举,才使这两幅梧塍徐氏先祖神像成了徐霞客纪念馆的珍贵藏品。事后我向局长薛仲良作了汇报,又得到了分管副市长徐海峰的重视,捐赠工作才得以顺利进行,同时给了徐龙虎物质和精神奖励。奖金并不多,然而徐龙虎表示自己并不在乎钱多少,而是为先祖神像找到了最好归宿而感到欣慰。后来徐龙虎和我关系密切,他经常写信有时还专程到馆里来,找我反映和探讨文物保护的问题,虽然有时言词偏激,但真正体现了—个农民很高的社会责任性和历史责任感。可惜天不假年,老徐已于多年前作故。尔今见物思故人,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徐龙虎所作出的贡献。
  对于徐学研究者来说,梧塍徐氏第十三世、徐霞客的高祖徐经—定并不陌生,他作为梧塍徐氏科举悲剧最富代表性的人物,深受人们的同情。我们通过徐霞客纪念馆收藏的神像可以一睹其丰采。徐经夫妇神像,纸本,设色,上有题款,无落款。图中的徐经夫妇端坐在明式圈椅上,圈椅用红边花毯履盖,两端红边下垂及地。
  徐经神像通高190、宽70厘米。画芯高109、宽58厘米。徐经身穿藏青色如意云纹暗花圆领长袍,内穿深色直领内衣,头戴覆盆式攒顶帽子,足登白底黑帮皂靴,平置于圈椅踏板上。右手缩于袖中,指尖微露,搁在右大腿上,左臂横置胸前,手心向上,轻握锦丝腰带。脸略瘦而长,留短须,淡眉毛,脸带微笑,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炯炯有神,目视前方,有着十分浓烈的书卷之气。
  杨氏神像通高200、宽70厘米。画芯高120、宽58厘米。身穿藏青色如意云纹圆领长衫,内穿淡青色直领衬衣,头戴红底金凤冠,两侧珍珠玉佩垂肩,双足藏于绿色裙摆内。两手抄于袖笼,平置大腿上。脸庞长而丰满,红唇微闭,柳条眉,一双慈祥的眼睛透出几分精明,注视前方,全身透出雍容华贵之气。
  这两幅神像的年代以及作者,由于没有落款,收藏者徐龙虎也没说清,因此成了一个谜。我们只能凭神像作画风格,人物穿戴及题款作—番探讨。
  初看馀经夫妇神像上的穿戴,具有明代服饰的特征,他坐的圈椅尽管绝大部分被蒙着的花毯所掩盖,然而仅露出的圈椅踏板,就告诉我们这是—把典型的明式椅子。然而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说明神像就是明代作品。理由有二。
  第一、两幅神像的题款有差异。徐经神像题款称“弘治乙卯科举人”。而夫人杨孺人的神像题款上却写着“弘洽已未科进士”。一个写“举人”,—个写“进士”,这是为什么?根据民国《梧塍徐氏宗谱·世系表·徐经》:“元献子,字衡父,一字直夫,号西坞。弘治乙卯举入”。查清光绪《江阴县志·进士录》记载,明弘治六年(1493)至弘治十八年(1505)的十三年中,江阴共中进士14名,没有徐经的名字。如果神像是徐经或杨孺人生前所绘,就决不会搞错。这只能说明是他们的后人所为。那么他们的后人为什么要把徐经写成进士呢?这里有其原因。
  这是—件有趣的事情。当我们仔细了解徐经生平后,“弘治已未”(1499)竟然是徐经与唐寅进京赶考的年份,也就是徐唐二人因所谓鬻题吃冤枉官司那一年。既然如此,进士之说也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为什么还要在杨氏神像上题写徐经是“已未科进士”呢?这反映了徐经后裔的一种心态。在他们心目中,老祖宗徐经是当之无愧的“进士”。其实,首先称徐经为进士的是薛甲之父薛宪章。薛甲字应登,嘉靖八年(1529)进士,官至江西按察司副司,薛宪章曾为徐经撰写一篇祭文,题目就叫《乡进士徐君衡父行状》。
  第二、两幅神像的题款已有所示。徐经神像题款全文“第十三世祖讳经字直夫号西坞中前明弘治乙卯科举人”。夫人杨氏神像题款“第十三世祖前明弘治已未科进士讳经字直夫之元配杨孺入神像”。二人的题款都清楚地写着“前明”二字,这明白无误地告诉神像作于明代以后。
  我们已知神像不是出于明代,那大概出在清代什么时间?我们可以从弘治的“弘”字分析:清代为避乾隆弘历之讳,故忌用弘字,凡有此字即改为“宏”字,徐霞客名弘祖的弘改为“宏”字就是—例。另外,神像无纪年和绘画者姓名,肯定不是出自著名书画家手笔。从绘画技巧来看属工笔画—类。这是流行于民国以前的画像艺术,其特点是布局陈式单调,每幅神像姿态几乎千篇—律。在古代,城乡一般有钱人家的主人,五六十岁就要画神像,这种习俗和画像形式,—直流传至清末民初。例如江阴刘氏兄弟半农、天华、北茂的祖父、祖母和母亲蒋氏就留有此类神像,两者除了装束不同,其绘画形式和技法如出一辙。这种形式—直到民国以后才逐渐被炭笔画所替代,到了现代照相术发达,这种画像的习俗在民间也就基本绝迹了。由此可以推定,这两幅神像的出现年代,当在明以后乾隆朝之前,即顺治、康熙、雍正三朝的民间艺术家之手。
 
  三、《晴山堂帖》目录木刻版
 
  《晴山堂石刻》是徐霞客生前亲自实施的一项文化工程,建成以来历经了三百八十多年的风雨沧桑,时代变迁,流传至今,成为今日徐霞客故居国保级的文物,研究徐霞客及其祖上的重要实物依据和史料。而在七十年前由徐霞客后人整理刊刻的《晴山堂帖》目录木刻版,对于我们研究《晴山堂石刻》的形成、流传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木刻板共三块,形制相仿,大小略有出入。第一块72.3×30.3×0.8厘米,第二块72.3× 30.5×0.8厘米,第三块72×29.8×0.8厘米。质地为银杏木,在江南银杏树也称白果树,生长缓慢,要几十年后才结果,往往祖父种树到孙子才会结果,因此也称子孙树,一般都裁种在祠堂或庙宇,生命力极强。因其材质细腻,且不怕干湿,不易变形,故适于雕刻之用。
  这三块木刻版是由徐霞客的裔孙念曾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增制的。他将散乱的《晴山堂石刻》按年代先后编成目录,以小楷书写,由梁溪(即今无锡)文苑阁摹勒于晴山堂中。其书法和雕刻艺术精湛,可称双绝,与《晴山堂石刻》相比,毫不逊色。
  在目录前,刻有《晴山堂帖叙略》—篇,作者为奚忠源,时年六十三岁。查清光绪《江阴县志》,奚忠源马镇北渚人,清光绪丙午(1906)优贡,曾出任安徽某县知县。据当年其书写帖叙略时年令推算,奚氏约生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卒年不详。兹录《晴山堂帖叙略》如下:
 
  徐霞客先生者,江阴南乡振奇士也。生于明季,孤高自乐,不求仕进,所交都当世名士,足迹遍海内山川。其游记一书固已脍炙人口矣。所居曰晴山堂,有刻石数十件,先生手辑帖也。帖中撰书者自元末历有明全代,垂三百年,凡八十八人,共得诗文九十四件,分碑七十有七,分叶二百有五。书法不美不备,庶几明代文化之菁英毕萃于斯。顾何以如斯之博且多也。曰是有故,先生远祖为南宋二百年世官。蒙古入主中夏,义不仕异族,潜伏者数十年。而先生之祖直,字均平者,建义滇南,一往不归。九世祖麒,字本中,又号心远。明祖奄有中土,藉其家声,使之喻蜀。事蒇还朝,仍不受官,八世祖,字景南,复以布衣广散家财,筑梅雪轩以明志。是二世者皆有名人手笔,投赠帖中,蔚为大观,亦即此帖所自始也。七世颐,字一庵。六世元献,字尚贤。五世经,字西坞,帖中均见一斑。厥后两代于帖无征,然皆有著作名世。至先生之父有勉豫庵,志行纯洁,与王夫人之勤勉达观,尤为无双嘉耦。而霞客先生之空前高行,由是胎焉。此皆可按帖而稽者也。先生继世,辑累代名贤遗墨,成此钜观。询洵苦心孤诣哉。今是堂也,兵燹后久已就毁,而刻石如鲁殿岿然独存。谓非先生灵爽有以呵护之耶。倘再后数十年数百年,或为牛羊砺角,户圈填湮;或缘运会变迁,付诸秦劫,皆不可知之数也。所望严密保存。俾将来之文献与先彦之丰裁,永永勿替。是则吾儒之幸,抑亦徐氏后裔之责欤。为叙其缘起如此。
 
  我们从奚忠源的帖叙略得知,《晴山堂石刻》在徐念曾进行整理并增刊目录以后第二年的1937年,便发生了“七七”芦沟桥事变,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帖叙略木刻为徐氏族人所保存,历经八年抗战、四年解放战争的混乱年代。新中国成立以后,木刻版曾存放于霞客小学开辟的“霞客先生纪念堂”,“文革”开始以后纪念堂关门,木版连同《晴山堂石刻》拓片、丁文江整理出版的《徐霞客游记》等实物被存放到江阴县文化馆文物室保存,直到1978年重建晴山堂后,才将木刻版置于壁龛中,由于面积不够,当时只放置了第二、第三块,第一块并没有展出。1988年江阴博物馆成立,这第一块木版又成为博物馆藏品。直到1993年春天,我在主持组织无锡、江阴两地博物馆与徐霞客纪念馆(当时文保所尚未建立)为《晴山堂石刻》拓片时,顺便也将三块木刻版作了拓片,后来又将三方拓片合并制成两块版面陈列于晴山堂,才使湮没了三十多年的第一块木刻版重现人间,使广大徐学研究者见到了完整的目录和奚氏这篇帖叙略。
  关于《晴山堂石刻》的数量,在这三块木刻版展出之前,学者们给予了种种猜测。由于现存的石刻数为76块,故大部分学者便认为只有76块,还有学者认为有一百多块。而奚忠源的帖叙略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凡八十八人,共得诗文九十四件,分碑七十有七,分页二百有五”。这应该是《晴山堂石刻》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
 
  四、重建岐胜水桥碑记
 
  胜水桥是当年徐霞客出游的始发处,目前已成为徐霞客故里的标志性建筑。然而要问胜水桥的历史变迁,知情者恐怕就不多了。二十年前一通“重建岐胜水桥碑记”的出土,为我们提供了实物资料。
  “重建岐胜水桥碑记”碑高170、宽69  5、厚16厘米,花冈石质(亦称麻石、金山石),正楷竖书。兹录碑文如下:
 
  邑南鄙南岐者,前明高士徐霞客之故居也。水深路曲,境地最僻亦最幽。村东南隅有圣堂庙,面水而宫,祀关帝、睢阳诸神。复垮水而桥,以通行旅,为霞客遗迹之一,所谓胜水桥也。年久倾坏,往来多阻,乡人病焉。青陆退思先生乐善,好古人也。因有墓过此,概然有意兴复,访集霞客族裔锡庆、绍文及任仰文等,荣所以完全建筑之方,估计工及堤塘石驳、西小桥等附带工程,统需三千元强弱。陆君自负筹捐之责,而趣绍文、董其成。绍文即请命于其乡长薛先生淡如,薛君曰:桥梁堤岸,乡政也,即吾责也。欣然起,为之修理而扶护之者,周且至。于是绍文恫祖泽之将坠,而又感激陆、薛诸公之用意之盛也,兢兢焉,恳恳焉。惟恐劂事之不当,陆所不足者募益,募益不足者,自益之。谓于十一年十一月吉日,开始兴工。坏者完,故者新,木者石,坍者培之,狭者广之。经历一载而所事蒇矣。是役也,树乡政修治之坊,兆徐氏鸠兴之会,在事诸君同心协举,桥工龙材劳苦卓绝有足多者。然晴山堂变为桑田,晨机图仅存残石,贤遗迹荒废犹多。徐氏子孙有过斯桥而感念兴起者乎,则陆子、薛子及于斯之微意,抑又不难,汲汲于斯之微意也。爰为记。
  邑人薛荣衮、士衮甫撰
  中华民国十三年岁次申子夏历五月谷旦无锡邓楫传若甫书
 
  我们从碑文中可以了解到七十年前徐霞客故里南岐的地理环境及胜水桥情况,为我们修缮胜水桥提供了历史依据。而文中“然晴山堂变为桑田,晨机图仅存残石,贤遗迹荒废犹多”—段文字,又为我们提供了当时晴山堂及石刻的情况,使人大有凄凉之感。使我们知道晴山堂原本有77块石刻,目前缺少的一块即为著名的“秋圃晨机图”,它在七十多年前还存有残石,而如今连残石也看不到了,不免令人感慨万分。
  这通碑记出土以后,我们曾多次建议修造—座碑亭,但限于当时条件未能实施,石碑便一直躺在晴山堂门外南边的草地里。2000年建造仰圣园,我们又提议在胜水桥畔建碑亭,又由于经费紧张只好作罢。后来,我与徐霞客故居文保所主任张伟平—起商量后,将碑立在了仰圣园东南角的围墙外。但由于地处偏僻,能见到这块碑的人很少。直到2006年,机会终于来了,为迎接5月无锡首届徐霞客文化旅游节的召开,市里决定对因过量抽取地下水而下沉近一米的胜水桥进行修缮,由我作技术指导。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化局局长陆礼平、分管副局长陈楠同意我们提出的修缮方案和建造碑亭的建议。在设计时又加入了新的理念,将碑亭命名为“游圣亭”,除了原有的“重建岐胜水桥碑记”外,又增加了“徐霞客出游处”碑,二碑合一立于亭中,相得益彰。“游圣亭”三字专门请南京当代青年书法家管峻书写,又采用中国楹联学会理事、陕西省兴平市楹联艺术家协会主席张维社创作的“许身山水探奇观行程万里,昭史功德留绝唱亘古一人”楹联,并请著名书法家王祥之先生书写后镌刻在游圣亭石柱上。这副楹联的内容恰到好处地描绘了徐霞客出游处的意境,增加了文化内涵。如今《重建岐胜水桥碑记》在湮没了半个多世纪以后,已重现于世人面前,而游圣亭亦成为胜水桥畔的一个靓丽景观。
(作者:江阴市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